宋玉致知道是二叔宋智到來,她並未回眸,目光仍在關注著黃四喜。
等宋智走到她旁邊,她才展顏笑道:“二叔什麼時候來的曆陽?”
宋智手指江心:“我隨宇文仕的船隊一起西行,他乘坐五牙大艦走水路,我騎馬走陸路,沿著江岸沿途追蹤!”
最近半年宋玉致都在江都打探宇文閥的行船情報,以便給黃四喜提供刺殺機會。
但這件事宋玉致沒有告訴任何人,雖然宋智可以猜到宋玉致的意圖,卻未做任何乾涉。
直至宇文閥船隊動身,宋玉致返回淳安縣通知黃四喜,宋智推斷黃四喜有可能已經被宋玉致說服,前來刺殺杜伏威,宋智就追蹤船隊而來。
原本宋智並不清楚黃四喜與宋玉致的藏匿方位,不過宋智一直待在南岸,距離兩人隻有裡許遠。
剛才黃四喜衝向江麵時,被宋智清晰瞧見,他就順著黃四喜顯蹤的山林尋了過來,果真在這裡找到了宋玉致。
宋玉致並不是喜愛炫耀的女人,她一手促成黃四喜刺殺杜伏威,替宋閥立下大功,卻沒有居功自傲。
甚至不在這件事上多談,她僅僅問了宋智一句:“二叔,以你判斷,黃郎君可否讓曲傲再也回不了西域?”
宋智沉吟片刻,緩緩搖頭:“像曲傲這種宗師級的人物,身具千錘百煉深厚得難以動搖的內功根基,氣脈綿長不竭,他能與黃郎君周旋三天三夜,也不會落於下風!”
宋玉致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二叔不看好黃郎君取勝?”
宋智苦笑:“我看好呀,可曲傲一旦顯露敗相,他會立即逃之夭夭,以宗師的深厚內力,遠遁千裡仍能保持真氣不衰,他打不過黃郎君,難道還跑不過?”
宋玉致聽罷心裡又起擔憂:“黃郎君對外域異族沒有好感,他今天會不惜代價殺死曲傲,倘若久攻不下,讓曲傲逃脫,可彆被曲傲給引去西域呀!”
她對黃四喜仍舊不夠了解,即使不受曲傲誘引,黃四喜將來也會前往西域,誅滅當地武林。
宋智輕輕歎息:“你爹曾經講過,想殺死一位宗師級高手,近乎不可能!突厥與鐵勒是死對頭,昔年突厥武尊畢玄曾經與曲傲殊死交鋒,雖然畢玄技高一籌,擊傷了曲傲,但畢玄窮儘所能,也無法將曲傲格殺在草原上!”
他見宋玉致對黃四喜牽腸掛肚,如果等會兒黃四喜與曲傲遠離江麵,宋玉致有可能追隨而去。
他就換了話題,試圖將宋玉致從黃四喜身上移開:“前不久我返回嶺南,由於李密攻破興洛倉,製霸中原,已具奪取天下的資格,你爹就計劃與李密結盟,李密提了一個條件,替他長子李天凡求娶一位宋閥嫡女!”
類似宋家這種高門大閥,所有婚嫁都被嚴格限製,講究的是門當戶對。
男子倒是可以憑借自己的喜惡私自納妾,但女子絕對沒有這種自主權,隻能接受家族安排,婚配給指定人選。
宋玉致扭頭看向宋智,臉色不悅起來:“他們想娶哪一位宋閥嫡女?”
這是明知故問,宋缺膝下隻有兩女,長女宋玉華早在三年前已經出嫁,隻剩宋玉致仍在閨中,李密點名就是要為子娶她。
宋玉致反應異常激烈:“李密是在爭霸天下,牽涉到權勢,父子兄弟都能相殺相殘,又何論夫妻?聯姻絕對維持不了結盟關係。
爹若非要這麼做,也應該把宋家嫡女嫁給像他一樣的宗師高手,這才是亂世之中最有利的自保之策!”
她說完覺得這話太直白,臉色不禁一紅,又急忙轉過頭去,不讓宋智看見她的窘態。
宋智嗬嗬一笑:“你爹向我提起這件事時,我堅決反對!什麼李天凡李地凡,根本配不上我家侄女,所以你放心好啦,你爹已經打消聯姻念頭!”
“二叔是怎麼勸說爹的?”
“我隻講了一件事,黃郎君學生翟嬌是瓦崗寨大龍頭翟讓獨女,如果你嫁到李家,將來李密又火並翟讓,咱們宋閥極可能與黃郎君結仇!”
“黃郎君絕不會濫殺無辜!他雖然收了翟嬌做徒弟,卻瞧不上翟讓的黑道做派,即算翟讓身死,黃郎君也絕對不會給翟讓報仇!”
“咦?丫頭你對黃郎君這麼了解嗎?那等他打完今天這場仗,不如請他去嶺南做客,見一見你爹?”
“倘若黃郎君可以在江心擊殺曲傲,他會動身前往江北,不會再來見我啦,更不會去嶺南!”
“這是為什麼?”
“他剛才殺了陰葵派長老邊不負與聞采婷,將來勢必引出‘陰後’祝玉妍,如果他去嶺南做客,豈不是要惹來祝玉妍的發瘋報複?他自己不懼祝玉妍,咱們宋閥卻是家大業大!”
假如黃四喜真能在今天殺死曲傲,勢必震驚天下,他今後每行一步都會引人關注。
故而他短期內不能返回千裡崗山脈,他會在外遊曆一段時間,等今天的刺殺風波消退以後,他才會回去降龍院。
宋玉致為了保守秘密,也不會與黃四喜再碰麵。
宋智聽完其中原委,點了點頭:“丫頭你與黃郎君做事全都沉穩持重,考慮極為周全!”
他心想侄女與黃郎君實乃天作之合,倘若侄女專門搞清報,黃四喜專心搞刺殺,兩人說不定可以將天下豪傑一網打儘,一個也走不脫。
隻是黃郎君對侄女貌似是敬而遠之,這可能與侄女的門閥身份有關。
他就決定繼續觀望兩人關係。
這時,黃四喜與曲傲的激戰已經再度展開。
杜伏威既死,黃四喜也可以專心對付曲傲,他身形高躍,朝曲傲所在戰船飛撲過去。
曲傲也不甘示弱,躍出夾板迎戰。
長叔謀擔心曲傲落敗,試圖對黃四喜展開圍攻,就朝船上的江淮水軍高喊:“杜總管被刺客所殺,快快放箭,替杜總管報仇雪恨!”
結果他的提議,沒有得到任何響應。
杜伏威是自裁在黃四喜的刀下,二十餘艘戰船上的江淮義軍看的清清楚楚,而杜伏威與黃四喜的梁子起因,江淮義軍也聽的明明白白。
船上的統軍首領朝長叔謀猛啜一口,厲罵:“胡狗有什麼資格給老子發號施令,滾下船去!”
長叔謀大怒,起掌就要拍向統軍首領,但夾板上的數十餘位盾牌手立時集結在首領身前,上百位弓箭手整齊劃一的轉向,投石機也調整了方位,齊齊瞄準了長叔謀。
統軍首領咬牙切齒,手指長叔謀,冷冰冰又吼一句:“老子再說一遍,滾下船!你不滾,就彆怪老子不客氣!”
他說完朝臨近的戰船一揮手:“所有人聽令,瞄準這條胡狗!”
他是杜伏威麾下的水軍統領陳盛,由於杜伏威不懂水戰,在杜伏威喪命之前,數千水兵都隻聽他陳盛一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