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後。
天氣並未轉晴,暴雨仍舊下個不停。
黃四喜沒有繼續滯留,戴上蓑衣鬥笠趕路。
他剛剛走出數裡地,就在官道路口看見一位熟悉人影。
這路口建在平原儘頭,再往西去全是山路。
那人影背朝群山,麵向一馬平川的空曠平地,縱然是大雨連綿,那人影也可以輕易眺望到黃四喜的到來。
他快步迎上,邊笑邊喊:“世績終於將黃郎君等來了,先前我還在想,倘若昨晚黃郎君連夜趕路,那我可能要錯過黃郎君的行程,還好黃郎君並沒有走遠!”
他正是昨天與沈落雁分道揚鑣的徐世績。
他和黃四喜一樣都在荒山洞窟露宿,但他比黃四喜早起半個時辰,提前趕來這個路口等候。
他知道這裡是西行的必經之地,如果昨晚黃四喜也在避雨,那麼今天肯定會途經此處。
也果不其然。
不過黃四喜發現徐世績苦候在這裡,言語比較平淡:“沈落雁讓你來追我的?”
徐世績笑道:“這是世績自己的主意,沈軍師讓我隨她一起返回瓦崗,但我想跟隨黃郎君去對付朱粲,於是就與沈軍師各奔東西啦!”
他已經決定脫離瓦崗寨,就不欲讓黃四喜誤會。
他旋即又補充一句:“今後世績都不會再回瓦崗寨!”
黃四喜聽見這話,頗為意外。
他以為徐世績此番追來,是與沈落雁定下分頭行動的計策:“瓦崗寨聲勢如日中天,已經被推為天下義軍盟主,可謂前途無量,你為什麼不回去?”
徐世績歎了一口氣:“自三月瓦崗軍攻破興洛倉以來,確實震動天下,但寨內也矛盾重重,瓦崗大龍頭是翟讓,聲望卻儘歸蒲山公李密,導致瓦崗兄弟都不知道應該尊誰為主!”
他隱晦講出自己離開瓦崗寨的原因,不想介入翟讓與李密的爭權,一來有愧兄弟情義,二來有可能讓自己身陷危局。
黃四喜聽完他的意思,心想徐世績可是瓦崗寨的鐵杆簇擁,直至李密投唐,他都沒有降。
結果在瓦崗寨的造反事業蒸蒸日上時,徐世績卻突然脫離瓦崗,這變故實在是令人始料未及。
黃四喜會繼續關注徐世績的言行。
他也不再過問瓦崗寨之事,隻說:“朱粲兵馬過千,以你的武功,不適合闖陣廝殺,但我對地形不熟悉,你來給我向導引路,可以更快找到朱粲軍。”
徐世績立即朝後方路口指了指:“黃郎君這邊走,朱粲帶領的兵馬較多,暴雨天氣絕對無法趕路,他們應該駐紮在不遠處,今天就能找到他們!”
他說到這裡,察覺一股‘呲呲!’的濺水聲,從不遠處傳過來。
他急忙轉頭打量,見是一條綠皮蛇影,穿行在地麵由雨水彙積的小溪裡,突然冒頭躥起,對準黃四喜背後猛撲過來。
“黃郎君小心!”
徐世績脫口示警,下意識運氣掐指,打算攔截蛇影靠近。
黃四喜手臂一伸,橫在徐世績麵前:“這是自己人,你不要動手!”
徐世績顯得甚是奇怪,什麼叫自己人?
他凝神細瞧,發現蛇影已經躥上黃四喜手臂,蛇軀熟練的纏著手臂環繞,猶如一條綠帶子,呼呼旋轉,快若疾風。
等蛇影最終盤踞在黃四喜肩頭,露出它長有犄角的怪頭時,徐世績不禁大吃一驚:“啊!這是一條什麼東西?”
小魔龍的眼珠比普通蛇類大的多,且總是顯露著擬人化的神態。
這讓徐世績意識到小魔龍的身份超凡。
黃四喜抬手輕撫小魔龍的額頂,對徐世績說了一句:“它叫龍兒,能夠感應洪災,這次暴雨規模很強,附近水道隨時會有決堤風險,咱們儘快上路罷!”
說完朝著山路進發。
徐世績心頭震撼難消,原地怔神了片刻,才小跑追上黃四喜,激動詢問:“黃郎君你養了一條真龍?”
“怎麼?我不可以養嗎?”
“不是不是!傳說裡才有真龍,從古至今根本沒有任何人見過龍的真身,黃郎君你是從哪裡找到這條龍的?”
“我是在地底偶遇!”
“地底竟然藏有龍種?真是稀奇!自古以來,真龍就代表天命,黃郎君你能與龍為伍,那就是天命之主呀!”
“你徐世績竟然迷信天命?咱們中土不是講究人定勝天嗎,再強的天命也敵不過人為。”
“假如真龍不現世,才有人定勝天的說法!真龍一旦廣為人知,天下民心必定歸附,這是大勢所驅啊!”
徐世績心裡又想,迷信的不是我徐世績,而是天下百姓,如果百姓知道黃郎君養有真龍,肯定將黃郎君當成真命天子。
本來徐世績決意脫離瓦崗寨,前來追隨黃四喜,實是存在賭博冒險的因素,不過他見了小魔龍後,心頭壓力瞬間一掃而空,整個人神采煥發,猶如打了大勝仗一般。
徐世績又笑道:“怪不得黃郎君有降龍之名,原來黃郎君真的降服了一條龍!”
黃四喜也笑了起來,不止是徐世績這麼認為,降龍院的學生們見到小魔龍時,也是一片的恍然大悟,原來院長之所以給書院命名為‘降龍’,竟是因為降服了一條真龍呀。
但黃四喜初出江湖時就起了刺客降龍的名號,又哪裡是因為小魔龍?
兩人聊著天,結伴西行而去。
越往西走,地形越顯複雜。
由於暴雨越下越大,雨水越積越多,最終造成河道決堤,洪水泛濫。
下午時,黃四喜與徐世績站在一座山崗上眺望,放眼望去全是滾滾洪流,道路已經不複存在。
徐世績看罷地形,篤定說道:“朱粲是率領兵馬行軍,他肯定會在地勢高的地界安營紮寨,荒山他不會去,山裡沒有糧食!附近有一座翠玉山城,可以躲避洪水,還囤積有糧草,最適合朱粲軍臨時駐紮!”
黃四喜卻忽視了朱粲,他望著被淹沒的村舍與良田出神:“你估計這場大水會造成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徐世績臉色跟著凝重起來:“世績對這裡的民生不了解,統計不到人口,難以估出損失,隻能按照以往發洪水的情況來推算,類似這樣的洪水,受災者至少是數以萬計,關鍵是災後官府是否介入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