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漢州不僅用告身拉攏了施顯,還對施顯許下了諸多承諾,並且讓施顯以其身份拉攏其父其兄還包括鄭氏集團中的其他一些人。
施顯要論打仗什麼自然是不成的,就算是讀書也沒讀出什麼名堂,可施顯作為一個花花公子做這些事卻是不難,鄭氏集團中成員極其複雜,除去一些鄭芝龍的鐵杆外,還有相當一大部分當年鄭芝龍吞並其他海盜集團後的成員。這些人心思各不相同,許多人並不認同鄭芝龍對朝廷的態度,他們認為自己在海上拚了一輩子,終於有機會洗白成為朝廷官員,隨著身份的改變心態自然也不一樣了。
能當官誰願意再做匪?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麼?而且太平日子過久了,誰願意再提著腦袋去拚命呢?就算是鄭芝龍的鐵杆部下中同樣也有這樣想法的人,隻不過因為鄭芝龍多年的威望和手中權利的壓製,才讓他們隻能跟著鄭芝龍罷了。
而現在多了一條路,有了更好的機會,這些人會不會心動答案是肯定的。哪怕他們自己不動心,他們的子女家人呢?難道也不動心?施顯和不少人熟的很,尤其是和他年齡相仿的鄭氏集團後人們更是經常湊在一起喝花酒的狐朋狗友,對於他們的心思太過了解了,說服這些人在他看來不難,施顯有著絕對的把握。
事實也是如此,隨著施顯得了告身後,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沒多久施顯暗中就聯係上了好幾個鄭氏集團的後人,經過他的一番勸說,這些鄭氏集團的後人們都陸續表現出了投靠朝廷的意圖,再加上盧漢州又給了施顯幾張告身,以此為誘,在鄭氏集團內部,一股暗中勾連朝廷,和鄭芝龍貌合神離的小集團就這樣悄悄出現。
半月後,新任閩浙總督洪承疇終於抵達福州上任,洪承疇到的當天福建各級官員出城迎接,領頭的人中除去福建布政使外,鄭芝龍作為大明高級將領和伯爵自然是排在前頭的。洪承疇沒有擺什麼總督架子,見到來接自己的這些官員,遠遠洪承疇就讓人停了轎,從轎中下來主動步行迎上前去,和顏悅色地見過各級官員。
洪承疇對各級官員很是親熱,不僅談笑風生,還拉著眾人的手說了好一番話。尤其對鄭芝龍更是友善,笑嗬嗬地誇讚了一番鄭芝龍,當著所有人的麵說鄭芝龍可是大明的柱石,東南有今日太平氣象鄭芝龍功不可沒,是他們福建人的驕傲。
見了麵後,在眾人擁躉下來到總督衙門,洪承疇當日在總督衙門宴請的諸人,宴席上更是熱情非常,談笑之間氣氛融洽,並且還以總督的身份說了一番話,其意無非是自己來閩浙上任,以後福建之事還需多多仰仗諸位等等。
宴後,多飲了幾杯的洪承疇明顯有了醉意,依舊堅持著把諸人送走。等送完客人後,回到總督衙門後院的洪承疇前一刻還踉蹌的腳步瞬間就走得穩穩當當,帶著酒氣的臉上一雙眼睛卻冒著精光,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來到後院一處,洪承疇邁步進去,早在裡麵等著的湯泰連忙起身,朝著洪承疇行禮。
“湯指揮請坐。”
“謝大人……。”湯泰行完禮後坐了回去,等洪承疇穩穩坐下,直接就向洪承疇彙報起了他抵達福建後的一係列安排和進展。
隨著湯泰的彙報,洪承疇認真聽著,同時凝神細想。過了足足半個多時辰,湯泰彙報完畢,洪承疇這才露出笑容,點頭讚道:“湯指揮不愧是錦衣衛的能人,到了福建居然做了這麼多事,效率很高啊!”
“下官是為朝廷辦事,自當儘心儘力,大人未來之前,下官眼下所做的也僅此了,不知大人接下來如何計劃,下官自當儘力配合。”湯泰拱手道。
“不急……。”洪承疇淡淡一笑,擺手道:“你現在做的不錯,既然頗有進展,那就繼續按你的安排做下去。今日老夫見了鄭芝龍此人,鄭芝龍雖出身草莽,但卻也有幾分鷹視狼顧,不是泛泛之輩。何況他如今是福建水師提督,執掌福建水師和陸軍,手下兵多將廣,牽一發而動全身,此事不能莽撞,當徐徐圖之才是。”
“大人說的是。”
洪承疇繼續道:“你以施顯為突破口,拉攏鄭氏集團內部,此舉是個好辦法,之前朝廷給你的告身也是為了如此謀劃,但依老夫來看,這樣還遠遠不夠,鄭芝龍能做到今天如此,絕非普通,而且你所拉攏的這些人雖有些用處,可實際上用處卻不是太大,一旦老夫對鄭芝龍動手,鄭芝龍依舊能掌控鄭氏集團的大部軍力,區區一些土雞瓦狗,影響不了大局。”
“大人的意思是……?”湯泰凝神問道,雖然這些日子靠著施顯在鄭氏集團中拉攏了一批人,可正如洪承疇所說的那樣這些人並非是鄭氏集團的中堅,隻不過是鄭氏集團的中層和他們的子弟罷了。
這些人拉攏過來不能說沒用,可實際起到的效果並不能作為決定性作用。洪承疇說的沒錯,鄭氏集團中當仁不讓的核心自然是鄭芝龍本人,而圍繞著鄭芝龍的卻是鄭芝龍的三個兄弟,鄭芝豹、鄭芝莞和鄭芝鳳。
其中鄭芝鳳就是鄭鴻逵,眼下已經實際脫離了鄭芝龍集團,獨立於外了。而且鄭鴻逵作為山東水師提督,之前被朝廷任命為出使歐羅巴的副使,現在遠在千裡之外,所以這人可以暫時放到一旁。
但鄭芝豹和鄭芝莞卻不同,這兩人是鄭芝龍的左膀右臂,尤其是在鄭芝虎死在劉香一戰之後,鄭芝豹和鄭芝莞的地位得到了進一步的提升,協助鄭芝龍掌管著水師陸軍,是鄭氏集團當仁不讓的二、三把手。
除去他們兩人外,還有施大瑄、洪旭、甘輝三人,這三人都是十八芝的老人。其中施大瑄因為施顯的緣故算是被拉攏了過來,可因為施大瑄在鄭氏集團內部的職務並不高,僅僅隻是一個守備,而且負責的是練兵工作,相比其他人手中沒多少軍權,以他掌控的軍隊數量來看,隻占鄭氏集團的極小部分。
此外還有陳霸和陳豹兩人,這兩人資格雖然沒施大瑄老,卻是鄭芝龍的心腹。尤其是後者,陳豹眼下駐紮在南澳,是鄭芝龍掌控南海,對來往各國船隻收取海上買路費的得力部下,對其信任度遠在施大瑄之上。
這些人才是鄭氏集團真正的核心,隻要有這些人鐵著心幫鄭芝龍,對鄭芝龍忠心耿耿,哪怕拿下鄭芝龍也解決不了鄭氏集團問題。
“施大瑄那邊可以繼續拉攏,這枚棋子先放著,或許會有大用。但僅施大瑄一人遠遠不夠,還要在其他人身上多想辦法。”洪承疇鄭重吩咐道。
“這……。”湯泰麵露為難之色,拉攏施大瑄目前進展不錯,畢竟有著施顯在,作為施大瑄的兒子,施顯的作用極大,而且施大瑄本身就對鄭芝龍有著不滿,隻要開出的條件足夠再加施顯勸說,湯泰對此有很大把握。
可是其他人他就沒辦法了,鄭芝豹和鄭芝莞都是鄭芝龍的兄弟,血溶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就連洪旭、甘輝、陳霸和陳豹這四人也都是鄭芝龍的鐵杆心腹,這些人無不是手掌重兵,對鄭芝龍惟命是從之輩,要向他們下手拉攏倒不是不成,而是湯泰沒有辦法把握成功率,生怕一旦行事敗落反而引起鄭芝龍的警惕,如此一來就弄巧成拙了。
“哈哈哈,何必隻是拉攏呢?”洪承疇大笑道:“難不成僅僅拉攏才能行事?朝廷雖給了告身,可朝廷的官職也不是白來的,何況以這些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彆說你一個區區的錦衣衛指揮僉事,哪怕就是老夫也給不了更多。”
湯泰心中突然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大人的意思是分化?”
洪承疇滿意地點點頭,他雖然今天才認識湯泰,也是第一次和此人打交道,但不得不承認朝廷把湯泰派來福建是用對了人,作為錦衣衛的高層,湯泰心思縝密,更能舉一反三,而且忠心程度也不用擔心,有這麼一個能乾的人在福建協助自己,對付鄭芝龍他就更有了幾分把握。
“湯指揮理解的不錯,正是分化!”洪承疇笑道:“老夫雖是文官,但也帶過兵打過仗,深知軍陣之道。戰場之上兩軍對壘,勝負除去雙方實力之外,往往在於各自內部。”
“一旦內部出了問題,局勢瞬息就能逆轉。鄭氏集團不是普通的大明將門,其本身就是海盜集團,而鄭芝龍作為海上霸主,掌控鄭氏集團,是當仁不讓的核心。”
“圍繞鄭芝龍身邊的這些人,是鄭芝龍的爪牙,憑借這些人鄭芝龍才能掌控水師、陸軍,擁兵自重,對朝廷陽奉陰違,形同藩鎮。要對付鄭芝龍,需先剪除他的羽翼,能拉攏則拉攏,如不能拉攏就行分化之舉,隻要鄭芝龍不再信任這些人,那麼鄭芝龍的勢力就會分裂,等到那時候整個鄭氏集團就成了外強中乾,一觸及潰的泥菩薩,這樣對付起來就容易的多了。”
聽洪承疇這樣說,湯泰頓時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佩服萬分。還是這些文官心思多啊!一眼就看穿了鄭芝龍集團的根本問題,他怎麼之前就沒想到這一步呢?不過說歸說,究竟怎麼做卻是一件難事,湯泰心中仔細琢磨著鄭芝龍集團核心的這些人,究竟用什麼辦法,又朝誰先下手?湯泰不由得凝神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