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從來沒有不死人的。
但是士卒,是有心的。
我叫許大力。
一個普通士卒。
父親死於乾夏一場戰事之中,被誰殺了,我不知道,也不在乎,畢竟那時候我還小。
甚至記憶中都少有父親的身影。
我隻記得,母親的日子,過的很苦。
一個人,拉扯著年幼還尚不懂事的我。
耕種口糧田地。
因為我娘隻是女子,家中亦無牲畜。
每年拚命耕種,種出的糧食,也比彆人少許多。
而且大部分也要交給朝廷。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交給朝廷,可我不想挨餓。
在朝廷征糧官上門征糧的時候,我大哭著拚死護住糧食。
卻被我娘拉起,狠狠給了兩個耳光!
那是我娘第一次打我。
看著收糧官的手摸著我娘的屁股,雖然那時候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卻能夠從我娘那通紅的臉頰和幾乎要落淚的眼睛裡,感到我娘的屈辱。
我爹死訊傳回的時候,我沒見過我娘哭。
我家中無糧,我娘挨家挨戶敲門借糧的時候,我沒見過我娘哭。
我娘背著我,在烈日下耕地之時,我沒見過我娘哭。
那天收糧官走了,我娘抱著我,哭的很厲害。
從那時候起,我娘就告訴我,這輩子安安穩穩活著就行。
彆惹事。
有些人,得罪不起。
我記住了娘的話,也記住了那個畫麵。
很長時間,我也是一直這樣活下去的。
種地,乾活,日複一日的生活,僅此而已。
然而根據大乾律例,我被征做兵卒,服役年限,十年。
十六歲!
本應是個頂門立戶,成為家中頂梁柱的年歲,我入了軍中。
家中隻剩下母親。
入了軍中,我才赫然發現,原來軍卒撫恤,比我想象的要高一些。
據我所知,我爹死時,朝廷好像隻給了五兩銀子。
而按照軍中條例所言,好像是三十兩!
二十五兩銀子,去了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必須努力賺取軍功,出人頭地,給我娘寄去銀子。
讓她日子過的更好一些。
一年,兩年
我卻始終不曾上的了戰場。
軍餉有一些,卻總是比預期還要少。
而且經常吃不飽。
因為我們那個王八蛋將領,貪墨兵卒口糧。
隻是我們都是普通人,誰願意惹事呢?
或者說,隻要還過的去,餓一點,就餓一點吧。
真說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隻是這樣一來,許多軍餉,便被我自己貼補了口糧。
能給我娘寄去的銀錢,寥寥無幾。
後來,我偶爾參加幾場戰事,成了一名“老卒”。
幸運的事,我還活著,更幸運的事,我們那個喝兵血的將軍也立了戰功,他高升了。
原本其餘那些吃的比我們好的營伍,夥食變得跟我們一樣。
總是差一些。
總是讓人憤怒又毫無辦法。
人就是這樣,時間久了,甚至已經分不清對錯。
聽到周圍軍營的兄弟怒罵,我其實還是挺開心的,因為他們變得跟我們一樣了。
甚至許多時候,我也幻想著,什麼時候能夠當上軍官,我什麼時候也能吃上頓頓有肉的日子。
不幸的是。
我娘死了。
一封書信,是村裡的村長寫的。
我娘得了重病。
沒了!
臨死之前,是他照顧的我娘,借了他許多銀子抓藥,我家田地他收回去了。
告訴我一聲。
是的,隻是告訴我一聲。
當看到那封信的時候,我感覺天塌了。
我想要逃軍,卻不敢違逆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