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到底在乾嘛?
這大概是目前遼東城高麗守軍最疑惑的事情了。
連著三天。
每天唐軍都會有幾萬士兵被排列在城下。
投石車也沒有了動靜,整天就是拿著床弩射城門,城樓。
高麗東部大人淵峻嶽,也被搞得很無語了。
拉著心腹謀士,還有各將軍們,整日裡進行琢磨,卻連半點方向都沒有。
好像唐軍就是在鬨著玩的。
但這麼多年的戰爭跟政治經驗告訴淵峻嶽,大唐太子絕對不是在鬨著玩。
“峻嶽大人,我看這唐軍,擺明了就是在拖延時間,搞一些咱們不知道的伎倆進行迷惑。”
“實際上是在行暗度陳倉之策。”
“早間已經有消息傳過來,蓋牟城那邊出現了更多的唐軍,數十萬之多。”
“大莫離支也傳了消息過來,在海上發現了大量唐軍的戰艦。”
“如此看來,這大唐太子,完全是在耍花招,根本不是要真正的攻城,唐軍的目的,是蓋牟城。”
“大唐太子這麼做,隻是為了牽製我們的兵力,讓我等不能及時援助蓋牟城。”
一位穿著青色長袍的謀士,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三天,大家都在為了大唐太子可能會有的行動絞儘腦汁,可就是沒想明白,有什麼可能。
思來想去,隻有這個說法,最有可能符合現實。
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表態,很是讚同這個觀點。
“沒錯,大唐太子這裡逗咱們玩呢。”
“他奶奶的,這不是把咱們當猴耍嗎。”
“若不是大莫離支有交代,我非得帶上幾萬人,給那大唐太子一些顏色瞧瞧,算他幸運。”
大堂內,頓時紛紛攘攘起來。
將軍謀士們,都述說著自己的想法和氣憤。
然而坐在上位的東部大人淵峻嶽,卻是臉色凝重,不曾表態。
半晌,見到東部大人遲遲不開口,大堂內也逐漸的安靜下來。
淵峻嶽冷哼一聲。
“若隻是把咱們當猴耍,我倒是還要感謝他。”
“蓋牟城那邊,自然有大莫離支去進行安排跟調度,我們這邊才是最為關鍵。”
“隻要遼東城沒有任何閃失,大唐的軍隊,就隻能止步於此。”
高麗這邊也很清楚,唐軍確實可以從其他地方繞過遼東城,前往高麗腹地。
然若遼東城在,唐軍敢直接進嗎。
屆時前後夾擊,唐軍必然大敗。
“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嗎,大唐太子讓床弩射出的這些弩箭,並未攜帶箭頭,隻是削減的木頭。”
“每一架床弩,都有專門針對的目標,或城門,或各個城樓。”
“他們在弩箭上掛上布袋,裝上石頭,這顯然是想要攜帶東西。”
“所以,唐軍他們,到底會攜帶什麼東西?”
淵峻嶽也是個聰明人,從這幾天掌握的線索來看,這些床弩明顯是用來傳輸所用。
也就是說,大唐太子正在不斷校準,讓每個床弩,能夠直接的射中每個目標。
隻是淵峻嶽怎麼也想不出,這些床弩能攜帶什麼。
“難道是火攻?”
聽到東部大人這麼說,有人猜測道。
“也許是瘟疫,前些日子聽商人說,大唐那邊起了瘟疫。”
“城樓是我們士兵休息所在,若瘟疫傳播,必然引發大亂。”
隨即,又有人反對。
“如果是火攻,弩箭上摸些桐油點燃,就能燒掉咱們的城樓了?”
“那乾嘛還要多次一舉,掛上布袋能石頭。”
“若是唐軍想用瘟疫攻城,不如用投石機更好,何必如此費儘心機。”
“難道瘟疫還能透過城門嗎。”
被反對的人很是不爽,立即喝道:“那你倒是說說是什麼。”
一下子,大堂內又再度爭吵起來。
淵峻嶽對此見怪不怪,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的場景。
都已經是吵得沒什麼好吵的了。
想了想,淵峻嶽乾脆起身離開,也沒管眾人。
見到東部大人就這麼走了,大堂內一直子就安靜起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吵了。
吵了幾天,都吵累了。
淵峻嶽去了城樓,站在城牆下,看下方唐軍的動向。
跟昨天沒什麼區彆,三萬人依舊是站成方隊。
之所以知道是三萬人,因為很好數,總共三百個方陣,每陣百人。
唐軍們會從早上站到下午才算結束,每天都要站幾個時辰。
有時候也會坐在地上休息,晌午的時候會列隊井然有序的離開,到了下午又會過來列陣。
再到了日落之際,便返回營地。
連著三日,皆是如此。
淵峻嶽發現,守城的將士們有些無精打采,畢竟大戰在即,就好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卻有遲遲不來,空耗了許多精力。
淵峻嶽不由心裡想到。
難道唐軍是想損我軍士氣?
“今天唐軍可是有什麼異常。”
淵峻嶽對負責守城的將領問道。
“回大人,唐軍還是跟從前一樣。”
將領有些小激動,畢竟這可是頂頭上官。
淵峻嶽點點頭,本打算離去,又隨口問了一句:“你覺得唐軍這是在乾嘛。”
將領沒想到東部大人會問這個問題。
略微遲疑下道:“屬下覺得,唐軍可能在練兵。”
淵峻嶽沒想到還有意外的驚喜,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將領認真的解釋道:“第一天的時候,這些唐軍列陣的時候還很混亂,花費了許多時間。”
“而且很吵鬨,士兵們很多在聊天,沒有紀律可言。”
“昨天的時候,唐軍列隊就快了許多,也安靜了很多。”
“到了今天就更快了,也更安靜了,都聽不到什麼聲音。”
淵峻嶽先是一愣,隨即轉頭看向城下。
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下麵安靜得可怕。
幾萬人就這麼安安靜靜的站著,完全聽不到有人在說話,就好像是一排排石頭那樣。
所以大唐太子,這是操練新兵?
這麼嚴峻的紀律。
是為了更好的攻城嗎。
隻是隨即先前的問題又出現了。
大唐太子不斷用床弩射弩箭是為了什麼?
如果李承乾能夠聽到淵峻嶽的心聲,肯定會大聲的告訴他。
為了炸你啊。
練兵確實是在練兵。
大帳裡。
李承乾悠閒的半躺著。
這幾天的日子,破有些無聊,但為了勝利之後的事情安排,還是暫且忍耐一下。
其實經過第一天,床弩進行調試後,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畢竟城樓跟城門那麼大,哪怕是有些偏差,也會射在上麵。
之所以又調試了兩天,除了校準精度外,就是操練新兵。
因為李承乾手裡的兵太少了。
兩萬五的府兵,三萬的民兵。
為了操練好這三萬民兵,李承乾把所有的講武堂學子們,都安排了過去。
其中最主要的操練,就是紀律。
怎麼站,怎麼走,這就是最基本的紀律。
保持站姿站一個時辰,這對於民兵來說,就是一種巨大的折磨了。
總會有大量的民兵堅持不住,然後就是教導上前鞭打。
為了抵消民兵的情緒,李承乾就把飯食配比加高。
不說頓頓就肉,但每天都能見到葷腥,這也讓民兵們更有力氣。
當然,李承乾操練這些民兵,不是為了讓他們攻城的時候變得有多厲害。
而是要把這個紀律傳遞下去。
在攻破遼東城後,能夠更好的對整個遼東城進行管轄。
遼東城內,還有好幾萬的高麗士兵呢。
這些可是上好的兵源,但也需要有人去管控他們。
民兵們現在苦,可後邊,大多數人都是要升官的。
三天的操練,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有個大概的紀律就行了。
晚間。
李承乾再次下令,今日所有士兵,皆備肉食。
“殿下是準備明日攻城了嗎。”
蘇定方的語氣有些擔憂。
死刑犯執行前都能吃一頓飽飯。
攻城意味著大量士卒的死亡,這也算是斷頭飯了。
李承乾也沒隱瞞的意思,點頭道:“沒錯,明日天亮便開始攻城,爭取到了晌午的時候,咱們就能進城歇息了。”
“總是住在大帳內,也不怎麼舒服,孤都已經有好幾天沒沐浴過了,明日要好好沐浴一番。”
“屆時,也可見識一番遼東城的熱鬨。”
蘇定方聽到這話,欲言又止。
遲疑半天最後還是沒開口。
他心裡對這次的攻城,也沒報太大的希望,也想不到太子殿下哪裡來的自信。
可是他跟李道宗這些人不同,他是太子的心腹,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明知道太子是錯的,也隻能是跟著。
即便是攻城失敗,可這對太子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誰打仗還能不失敗的,攻城哪有不死人的。
也許等這次失敗後,太子才會明白吧。
李承乾對蘇定方的態度很滿意。
因為蘇定方並不知道火藥包,在大多數人看來,這會是一次失敗的攻城。
可在李承乾的眼裡。
這次攻城,必然載入史冊,千古流傳。
蘇定方離開大帳後,李道宗趕忙就迎了上來。
“怎樣,太子真的已經確定在明天攻城了嗎。”
李道宗有些焦急的問道。
蘇定方點點頭:“沒錯。”
李道宗憤怒的斥責道:“你為什麼沒有勸說太子。”
“為人臣子,看到主上犯錯,難道就置之不理嗎,你難道要當那阿諛奉承的奸臣。”
蘇定方有些不耐:“那你倒是去說啊,難道我去說,就能勸住太子嗎。”
“不過是一次試探性的攻城而已,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將軍,你跟隨陛下這麼多年,難道所打之仗,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失誤?”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果死一些人,能夠讓太子明白,在我看來,這是個好事。”
蘇定方沒有直接說,當年陛下也不也是遭逢大敗,才得以醒悟。
李道宗嗬斥道:“這是死人的問題嗎?”
“太子奪我兵權也就罷了,可他這番攻城,是不聽陛下之命令,是在違抗陛下的詔敕。”
“臨出長安之際,陛下曾親口交代過,讓我務必看住太子,不可魯莽行事,不可壞東征大計。”
“如果太子無視陛下詔敕,你說陛下會如何作想。”
蘇定方淡淡的看了一眼李道宗。
怎麼想?
我哪知道怎麼想。
隨便陛下怎麼想吧。
當初離開長安的時候,太子都差點起兵造反了。
這個時候,太子都到遼東城下了,還會在乎陛下怎麼想?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李將軍,你要清楚一個事情,太子為監國之君,有權號令三軍。”
“如今太子已經下定決心,不是你我可以違抗的。”
說完,蘇定方也沒管李道宗,徑直離開,為明天的攻城做準備。
李道宗是不知道之前長安的事情,所以這個時候,蘇定方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們這些人,隻有緊跟太子,彆無他選。
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李道宗指著蘇定方的背影,破口大罵。
“你就是個奸臣,小人!!”
——
晚間的氣氛有些緊張。
這麼豐盛的晚餐,將士們也都明白,明天真的要攻城了。
不過哪怕是對於民兵來說,士氣也比較高昂。
如今大唐民風尚武,對於打仗這樣的事情,更多人想的是建功立業,搏出個前程來。
至於民夫,則更不用擔心了。
攻城很少會讓民夫上場的,基本上都是士卒衝鋒。
次日,天還未亮。
軍營之中鼓聲擂動,跟往前的氣勢都不相同。
更有力道,也帶上了一股淩厲的肅殺之風。
今天的早餐也很豐盛,粥裡麵都參了肉。
這是為了讓士兵們在攻城的時候,有足夠的體力。
早餐後開始點卯,進行列隊的時候,天已經是微微亮了。
一列列民兵,按照先前的規矩,不斷的走出軍營。
高麗這邊,在聽到唐軍營地的鼓聲後,也開始準備起來。
“你說,今天唐軍會攻城嗎。”
“我覺得不會,這就是個幌子,我壓了兩百錢,賭今天唐軍不攻城,你呢。”
“我壓了三百錢,賭唐軍攻城。”
“你傻啊,好像你昨天也壓的攻城吧。”
“富貴險中求啊,沒辦法,賠率太高了,本來想壓不攻城的,但今天攻城可是五倍,不攻才那麼點。”
“你啊,看吧,這次肯定又虧了,明天還會更高。”
幾人正聊著,就突然聽到有人大喊。
“那是大唐太子嗎,是大唐太子嗎,快報上官。”
這麼一喊,高麗守軍紛紛探出頭,朝著城外看去。
隻見在大軍之中,一位身騎白馬,渾身穿戴黃金甲的人,正緩緩在唐軍大軍中的中間向前慢慢前進。
隱約間,還能聽到一陣陣咆哮聲。
“拜見太子殿下!”
“拜見太子殿下!”
“拜見太子殿下!”
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響亮,當大唐太子經過那些士兵身邊的時候,臨近的唐軍都會齊聲大喝。
而後數萬唐軍,都跟著呐喊起來。
三萬人一起呐喊,是一種怎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