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聞言,吩咐道:“擺駕火藥司。”
張阿難微微躬身:“是,陛下。”
火藥司位於皇城以北,曾經漢長安舊址所在,距離宮城不過十多裡地。
李世民身著常服,帶著張阿難等一眾侍衛,浩浩蕩蕩地朝著火藥司而去。
火藥司門口。
“陛下,這火藥司自設立以來,廣納天下奇人異士,尤其那些道士,皆言身懷奇術,想必定能不負陛下所望。”
張阿難微微欠身,低聲說道。
李世民微微頷首,目光遠眺,沉聲道:“朕亦望如此。”
作為馬上皇帝,李世民從來不會把主動權交給彆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
霹靂火必須研製出來,隻有這樣,才能壓製太子。
門口的守衛見到李世民,立刻跪地行禮。
“免禮。”
李世民大步走進火藥司,隻見裡麵煙霧繚繞,各種奇形怪狀的器具擺放其中,還有不少身著道袍的人正在忙碌著。
“陛下駕到!”張阿難高聲宣唱。
刹那間,眾人皆停手中活計,紛紛跪地參拜。李世民目光如炬,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幾位白發蒼蒼的道士身上。
“眾卿平身,朕今日前來,隻為探問研製霹靂火之事,進展如何?”
李世民聲音低沉卻有力,在火藥司內回蕩。
一位白發如雪、道骨仙風的道士越眾而出,此人正是終南山高道清虛子。
太子東宮曾經被李世民下令斬殺的道士韋靈符,也是出身於終南山,算是清虛子的徒孫輩。
如今火藥司的主管,便是清虛子。
隻是那五雷法,是韋靈符的獨家秘籍,清虛子在這塊上並沒有太多鑽研。
然而陛下有詔,不得不來。
清虛子深施一禮,說道:“陛下,我等日夜鑽研,廢寢忘食,如今已初得火藥之法,然……”
雖不懂徒孫的五雷法,但在煉丹這塊,清虛子還是很有經驗的。
加之李世民把東宮采購冊拿了出來,經過多方嘗試,很快就確定了硝石為主藥,配之硫磺為輔。
在東宮的采購冊子上,硝石跟硫磺使用數目最多,並不難推測。
“然又如何?”李世民眉頭微皺。
清虛子麵露難色,拱手道:“隻是此火藥威力,與太子殿下之霹靂火相較,猶如螢燭之比皓月,相差懸殊,實難用於疆場殺敵。”
李世民臉色一沉,寒聲道:“這卻是為何?汝等先前言之鑿鑿,已有成效,如今卻如此不堪?”
這時,括蒼山脈的葉法善道士上前一步,他來自括蒼山脈,自幼研習道法,對煉丹術也有深入的研究。
葉法善躬身道:“陛下容稟,太子殿下之霹靂火,製作之法極為繁複。我等雖略知其配方,然製作之時,諸多環節皆難把控。”
“細細道來。”
李世民追問道。
葉法善長歎一聲,道:“譬如火藥之配比,稍有偏差,威力便大打折扣。且製作之時,火候、時辰之拿捏,亦至關重要。”
“我等反複嘗試,卻始終難以企及太子殿下之精妙。以我等最新一次嘗試為例,依所推測之配方調配,結果爆炸威力不足太子霹靂火所描述那般之半成,連一座小型土堡都難以撼動。”
李世民踱步向前,手指輕輕敲擊著身旁的丹爐,發出沉悶的聲響,“就無其他法子?汝等皆為修道之人,深諳天地之理,竟連個火藥都研製不好?”
清虛子作揖道:“陛下息怒,火藥研製確實艱難,此中門道,非一朝一夕能參透。”
李世民問道:“當初太子之火藥,不過數月,便有所成。”
“朕若沒記錯的話,你是東宮當初那道士師祖,為何如今研製如此之難。”
清虛子歎息道:“我那徒孫天賦異稟,且一門心思皆在雷法之上,耗費畢生所學,不知研製了多少年月,才有所得,這個中之奧妙,乃至於反複嘗試,尋出最佳功效。”
李世民明白了。
當初被自己下令斬殺的道士,研究了一輩子的火藥,最後被太子所得。
現在短時間內要想研製出來,難度很大。
李世民皺眉問道:“太子東宮五雷堂那裡,就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張阿難回道:“太子東征臨走之際,其他皆未有所動,唯獨五雷堂清理得乾乾淨淨。”
清虛子幾人沉默。
他們其實已經去過很多次東宮的五雷堂,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什麼線索。
清虛子遲疑道:“陛下,太子殿下的霹靂火,或許在火藥之外,還有其他輔佐之物,增強其威力,隻是我等尚未查明。”
清虛子也很無奈,太子的采購單裡,關於煉丹所用有數百種之多,誰也不知道太子在裡頭加了些什麼。
他們隻能是一個個嘗試過去,還要嘗試量大量小。
最麻煩的是,是太子煉製的手法。
現在他們隻能用丹爐進行煉製,卻能猜到,太子可能用的不是丹爐,畢竟丹爐的采購很少。
但又沒有其他好的辦法,畢竟他們都是煉丹的,沒丹爐怎麼煉。
“讓朕看看你們煉製的霹靂火。”
李世民開口道。
清虛子作揖:“請陛下移步校場,容我等為陛下演示一番。”
李世民微微頷首。
校場上,早已布置妥當,一個一人多高的草垛立在中央,草垛前擺放著一個小陶罐,陶罐裡裝滿他們研製的火藥,陶罐上插著一根點燃後會快速燃燒的引子。
葉法善手持火把,穩步走到陶罐旁,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點燃了引子。“滋滋”聲起,引子上的火星像一條靈動的火蛇,沿著引子迅速攀爬。
一時間,校場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眼睛緊緊盯著那陶罐。眨眼間,火星鑽進陶罐,緊接著“砰”的一聲悶響,聲音不大,倒像是有人用力敲響了一麵破舊的戰鼓。
陶罐被炸開了一個口子,裡麵的火藥噴濺出來,燃起一團不算大的火焰,將草垛底部的一些乾草點燃,火苗順著乾草往上躥,但火勢並不凶猛,隻是將草垛底部燒黑了一片,冒出縷縷黑煙。
待火焰漸漸熄滅,煙霧稍稍散去,李世民定睛望去,隻見草垛雖被燒到,但整體結構還在,隻是底部焦黑。
要是李承乾看到,肯定會哈哈大笑。
這不就是煙花嗎。
還沒煙花好看,劣質貨。
“陛下,這便是我等新製火藥的威力。”
清虛子上前,微微躬身稟報道:“雖威力遠不及太子殿下的霹靂火,無法用於正麵攻堅,但若是用在一些隱秘的行動中,比如驚擾敵軍馬匹、製造混亂,或許能發揮作用。”
李世民微微皺眉,細細觀察了一番燒焦的草垛,麵色陰沉。
太子的霹靂火,可是連甲胄都扛不住,城池都能轟塌。
這個相差,屬實是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