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度手中菩提珠突然頓住。
一百零八顆星月菩提在陰影裡泛起微光。
第三十二顆珠子表麵悄然浮現裂痕。
“施主可知大昭寺鎮魔塔下壓著什麼？”法度聲音似古井泛起漣漪，“三年前貧僧親手將入魔的師弟封入塔底，用的就是天罡鎮魔釘。”
茶湯在杯中輕晃。
蘇哲起身推開雕花木窗，讓暮色浸透禪房：“所以大師的佛珠，用的是降龍木而非紫檀？”
佛珠相撞聲突然淩亂。
“降龍木專克心魔，卻最易沾染執念。”蘇哲拈起案上飄落的菩提葉，“敢問大師，當年釘入鎮魔釘時，念的是《金剛經》還是《地藏本願經》？”
“當啷”一聲，法度腕間佛珠墜地。
七寶流蘇掃過青磚，第三十二顆菩提珠滾到蘇哲腳邊，裂痕中滲出淡淡血霧。
“你...如何知曉...”
老和尚指尖顫抖著按住心口，袈裟上金線蓮花泛起詭異紅光。
房間梁柱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懸掛的“禪”字條幅無風自燃。
蘇哲將那顆裂開的菩提珠舉到燭火前。
珠芯滲出膠狀黑血，遇火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閉嘴！”
法度突然暴喝，聲浪震得燭火驟熄。
黑暗中老和尚額頭浮現金色卍字印，卻在眉心處裂開細縫：“這是...嗔毒反噬？”
蘇哲擦亮火折點亮琉璃燈：“大師每日誦經時，可曾聽見珠串裡冤魂哀泣？”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法度怔怔望著滿地佛珠，忽然伸手扯斷頸間硨磲項鏈。
“當年三十六釘封魔陣...”
老和尚聲音嘶啞如鈍鋸磨木，“釘尖要蘸施術者心頭血。”
“所以大師不敢誦《地藏經》，怕超度了魔頭，更怕超度不了自己。”
蘇哲繼續道，“現在需要解咒的不是鎮魔釘，是大師的禪心。”
琉璃燈爆出燈花，映得法度眉間裂痕愈發猙獰。
老和尚突然抓住蘇哲手腕：“說下去！大乘佛法當如何渡這執念？”
雨聲中，蘇哲的聲音清晰如磬：“小乘渡己，如獨木過江；大乘渡世，需造七寶筏。大師若肯助我們拔除鎮魔釘，便是將心頭血化作舟楫——渡那塔中人的癡，渡你自己的妄，也渡天下佛門走偏的路。”
驚雷劈開夜空。
雲遊寺供桌上的佛像突然流淚，金漆順著菩薩低垂的眼角蜿蜒而下。
得道高僧法度，此刻後腦處陡然綻放光芒。
舍利子。
法度和尚的舍利子光芒越來越盛，照亮了整間禪房。
“施主，你說得對，老衲這些年，修的不是佛，是魔啊！”法度長歎一聲，“老衲自詡佛法高深，卻不知早已被心魔所困。降龍木佛珠，非但沒有壓製心魔，反而助長了我的執念。”
蘇哲點點頭：“大師如今能明白這一點，還不算晚。隻要有心，處處皆是樂土，人人皆可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