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鬆怔住了。
這個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爺爺的少年,隻當是自己出身寒門,家中長輩也病逝得早。
他哪裡知道,自己乃是荊州曹家,那位曾經身俯三朝的帝國元老,曹有望的唯一後人。
看著麵前那個麵容滄桑的爹,曹鬆的目光突然間竟變得有些惶恐了。
他意識到了父親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然而,還沒等那個怔怔出神的少年回神,那位收起了信紙的中年男人便已經轉身,他朝著門外走去,腳步是那般堅韌。
“爹,您去哪?”曹鬆內心狂跳,現如今已經知道事情冰山一角的少年,哪裡還有功夫去管那外姓母女的死活和曹劉兩家的恩怨啊,聽曹正先前的意思,難不成是要魚死網破?
“哈哈哈,哈哈……”
門外傳來一陣狂笑聲,是那個平日裡威嚴無比的爹。
片刻過後,曹正緩和了情緒,再次拿出了先前的那副威嚴姿態。
他暢然說道:“去哪?自然是去解決我曹家的身後,足足三十年的恥辱!”
曹鬆愕然。
他哪裡知道,想當年曹家族人血灑邊關,景孝皇帝晚年麵對天下大旱,曾下罪己詔,對曹家抄家一案,有過懺悔。
本來可以借機為閣老曹有望證名,並將那個曹家頭頂,多少有些“莫須有”的結黨營私罪名拿除,再給荊州曹家一個本就應得的曆史名分。
可是,因為時任工部員外郎的劉成清……
這一切終成泡影!
那時,劉成清本在負責荊州之地的水利建設,景孝十七年天下大旱,朝中討論認為,必須施行調水之法,將水源充足的地區的富餘水量,輸送往水源短缺的地方,如此方才可解燃眉之急。
劉成清很榮幸擔當此任。
這位寒門貴子,總是希望能夠抓住機會得到重用,便很重視此次的外查工作。
可是,等他到了荊州之後才發現,那裡雖然湖沼繁多,卻大都是有主之地。
想當年,身為荊州大員的股肱之臣曹有望,為了提升荊州一地的經濟發展,從而壯大自身門庭,竟然破天荒搞了一個湖泊買賣的玩意兒,名義上售賣的是龍王廟,實則呢……
結果,當劉成清帶著諸多工匠官差,開始走訪湖泊,繪製圖紙,想要用湖泊相連的方式,將長江的水源向外州散播之時。
意外卻如期而至……
買賣得來了湖泊使用權的村民,自然是率先不乾了。
不說彆的,就如果是按照朝廷的計劃將湖泊相連,那這些湖泊的歸屬,又該當如何?
看著一家一戶拿出跟朝廷簽訂的厚重契約,身為強力乾將的劉成清,也免不了一陣頭疼,最後也就不得已的寫了個折子遞上去,添油加醋的敘述了一番。
再然後……
景孝皇帝拿到了劉成清的奏折,批閱之後,心中怒火難以言說,也便順理成章的打消了為整個曹家證名想法,甚至還在曹有望的諡號“轉醜”上麵,又加了一個破天荒的“刺”字。
“轉、醜、刺”
好嘛!
這仨字兒放在一塊兒,那可真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如此一來,也就基本相當於徹底坐死了整個曹家的曆史命運。
從今往後,不論是哪個朝代,哪個帝王,亦或是哪個讀書人。
隻要是看到了這一段史書,估摸兒就都會忍不住歎上一聲,“曹有望,什麼玩意兒啊……呸!”
哪怕曹家閣老的初衷,並非是什麼壞事,可是當前形勢如此,斯人已逝,罵名還是得由他來背。
到頭來,即使曹家並無結黨營私之實,恐怕也隻能背著這個罵名,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