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啊難怪!上次出城遇見了沈桑寧,後一步就被扒褲刺客追上了!
解釋通了,他就說奇怪呢!
這些個月怎麼就找遍京城找不到人,指定是跟著沈桑寧去金陵了!
“殿下也與這奸夫有仇?”沈益大喜,麵上還是一副悲痛模樣,忍痛抬頭也要插一句嘴。
“奸夫?”謝玄怔愣又是片刻,區區兩個字卻讓他費解。
什麼奸夫,難道……謝玄樂了,看向沈桑寧,“我就說,裴侍郎那樣的人,誰能喜歡他!裴少夫人你也是好笑,能讓這麼多人一起抓奸,嘖嘖。”
“宣王慎言!”沈桑寧話剛開口,就被身後強硬地挪開。
謝玄還在笑,下一瞬就被一拳打偏了臉,笑容驟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著蒙麵人,陰惻惻道:“你,敢打我?”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
“打的就是你。”謝歡揚手還要打,謝玄心一咯噔往後退一步。
“毆打親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謝玄吼道。
梁倩與端侯相視一眼,知道沈桑寧與“奸夫”都活不長了,“奸夫”毆打宣王,搞不好要落個滿門抄斬,正好抄到沈桑寧頭上。
彼時全部侍衛與李丞相都已追了上來,離懸崖不遠處站滿了人,宣王府的侍衛、皇城軍。
李丞相氣喘籲籲跑來,“殿下。”
“來人,把他提回王府!”謝玄下令,然而宣王府的侍衛都被皇城軍隔絕在外,沒法行動。
謝玄轉頭看向輔國公主,想讓其差遣皇城軍讓路,可後者一臉嚴肅,絲毫不為所動。
早知道皇姐不喜他,卻不知道竟厭惡至此,外人欺他,皇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還阻止他報仇。
李丞相與輔國公主恰恰相反,李丞相粗聲道:“還請公主屏退皇城軍!此人乃潛入宣王府的刺客,今日必須捉拿歸案。”
隻有舅舅是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的,謝玄心道。
感動壞了。
又聽數道馬蹄聲靠近,京機衛包圍了最外一層,平陽侯衝進層層看守,正要奔向太子,然而看清眼前場麵,頓時摸不著頭腦。
怎麼回事?
這麼多人?
不是宣王追殺太子嗎?怎麼公主也在?外甥媳婦也在?還有幾個倒在地上的。
平陽侯止步,迷茫了,不確定該不該靠近。
此時,皇城軍、王府侍衛、京機衛,形成了三層包圍,京機衛到來不久,裴如衍也到了。
遠遠的,他在馬背上望見了大致情形,坐在他懷裡的虞紹自然也看見了,臉上的焦急沒比他少一分。
待下了馬,虞紹拉住裴如衍,低聲道:“表哥,要不我們靜觀其變,在外頭看吧。”
實在是怕靠近了,表哥會忍不住打太子,雖然是打不過的,但是虞紹還是怕表哥冒犯太子,誅九族可怎麼辦呀!所以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隻要表哥站的遠,不管待會發生什麼,也能有個冷靜思考的距離,虞紹還能拉得住他。
裴如衍不知表弟心中所想,思索一二,考慮到今日太子藏不住身份,能護住央央,且他們父女需要相處的時間。
遂,他聽了虞紹之言,隻站在外麵。
虞紹悄悄鬆了口氣,但想到不遠處可能會發生的事,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慌得很,偏偏視線還被侍衛們層層擋住,他不止一次跳起來想看看情況。
懸崖邊,謝歡抬眼,將一應人物看在眼裡,此地至少有幾百人。
還不止,還有人在往此地來。
他能聽見。
李丞相說句話的功夫,女兒又義無反顧地擋在了自己麵前。
謝歡愣住,暖意自心底悄然升騰,垂下眸,瞳孔似隻能裝下女兒頭上的白色絨帽。
極其輕又透著慌亂的聲音從身前傳來,“爹,要不你還是跑吧。”
這話讓離得近的人聽見,臉上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梁倩嘲笑她蠢,“真當我們是吃乾飯的不成,還能讓你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謝玄腫著半邊臉,目光陰沉,斜睨沈桑寧與謝歡,聽聞梁倩之語,冷笑一聲。
沈桑寧擋在謝歡身前,警惕地看著謝玄,生怕謝玄要做出什麼舉動,大腦飛速運轉之際,隻見眾人在頃刻間變了臉。
謝玄驚愕在原地,輕蔑的斜眼瞪大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輔國公主紅了眼眶,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身後。
連端侯,都看直了眼。
簡直古怪極了,像是身後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沈桑寧順著大眾視線,往身後轉,仰頭對上親爹那張俊俏的臉。
她不明所以,謝歡見她看過來,收斂麵上的冷漠,低頭對她莞爾,用著周圍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爹今天,想帶你回家。”
沈桑寧直直地看著他,沒反應過來,回什麼家。
隻聽梁倩呆愣後,刻薄的聲音再度響起:“嘖,就算長得俊俏又如何,誰在乎你麵布之下的容貌,奸夫就是奸夫——啊!”
“啪”的一聲,打斷了梁倩還沒說完的話。
“賤婦豈敢無理?!”
端侯震驚過後,反應迅速,重重地打向妻子,一邊在腦海中回憶,自己方才有無說過不敬之言。
都是自己太蠢了,聽信了妻子的話,先入為主地以為虎符在沈桑寧手中,便是沈桑寧通過不義手段獲得的,卻不曾想,她竟是太子的女兒!
此時看見太子近乎相同的臉,唯獨增加了半點歲月痕跡,端侯再反應不過來,就真是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梁倩後知後覺自己被打了,捂著臉尖叫道:“夫君犯什麼毛病,我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羞辱我?!”
彆說梁倩了,沈桑寧也沒反應過來,朝這對撒潑的夫妻倆看去。
然而端侯什麼都沒說,朝著她的方向轉過身來,連下擺都未掀一下,直接地朝地上跪下,跪在沙子石頭上,眉都不皺一下。
臉上是一副認罪伏法的堅決,張開口高聲道:“臣有眼無珠,竟沒認出太子與……與郡主尊容,內子善妒惡毒之名是皇後都有見證的,臣願馬上休妻,還望太子殿下看在臣對您忠心一片的份上,寬宥臣及家眷!”
語罷重重叩首。
此言一出,躺在地上呼痛的沈益和用沉默降低存在感的微生澹,相互對視一眼,四肢僵硬,驚懼的神色中還有不可思議。
哪怕懷疑是幻覺,或是端侯發病了,也不敢相信晉歡是太子。
梁倩也是如此,想走到丈夫身邊問個清楚,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夫妻倆跪在一處,她上身搖搖欲墜,“夫君,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他怎麼可能是太子呢,沈桑寧怎麼可能是太子的女兒,你定是認錯人了吧!”
沈桑寧麵色緊繃,為護著爹而抬起的雙臂已經僵直,她唇瓣乾澀,片刻間想通諸多事,她放下手,再去看身後人。
見他臉上並不訝異,而是一片坦然。
沈桑寧半晌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爹,是太子。
是失蹤多年的太子。
所以,不是太子不想回宮,而是被微生家害的癡傻回不去了。
前世,他真的至死也沒有回宮,更無人知曉他是太子。
思及此,沈桑寧心裡的愧疚深重,一雙眸中蓄了眼淚,不敢在他麵前流。
彼時,平陽侯的驚訝根本不比任何人少。
怎麼從沒人告訴他,外甥媳婦是太子的女兒?太子的義女不是雲昭嗎?究竟是什麼一回事?紹兒也沒提過啊!
不過,先拋開這些關係,時隔二十年,太子殿下的首次亮相很重要,還有如梁倩、沈益之流,根本沒見過太子,認不出很正常,但太子既摘麵具,就是要表明身份的意思。
遂,平陽侯氣勢如虹地掀開下擺,動作幅度拉得大,努力讓所有人看見,跪下後端著一副舍我其誰的態度,洪亮的聲音帶著貫穿山穀的決心:
“臣等叩拜太子殿下!”
隨即朝沙土伏身叩拜,腦門染了塵埃,也不抬頭。
圍在外圈的京機衛沒有猶豫,立馬跟著跪下,皇城軍仰慕太子威名已久,見狀也跟著跪下。
這前後都跪下了,中間站著的宣王侍衛就很惹眼,沒思考太多,跟著跪了。
穿著三種不同製服的幾百人,跪了一片,姿態與平陽侯無異,伏身叩首——
“卑職叩拜太子殿下!”
有人激動,有人亢奮,有人隻是跟隨,但沒有一人輕視。
謝玄腦子裡嗡嗡的,轉過頭發現自己手下怎麼也跪了,怒火沒處使,就朝手下吼道:“跪什麼跪,你們是誰的人?不過長相幾分肖似,就一定是太子嗎?”
可跪都跪了,侍衛們再糾結,也不能現在站起來成為“打”太子臉麵的出頭鳥啊!
平陽侯仿佛聽不見謝玄的話,顧自己再叩拜,“臣等恭請太子殿下歸朝!”
齊刷刷一片再跟著叩拜,“卑職恭請太子殿下歸朝!”
而太子殿下——謝歡的眼中沒有彆人,隻有女兒,在眾目睽睽的視線與恭請聲中,溫聲道:“我非有意要騙你和你娘,晉歡是我的化名,我的本名,是——”
“謝歡?”謝玄搶答了,湊近一步,瞪圓的眼眸裡是質疑,“你真是謝歡?我不信!”
一個扒他褲子的賊人,怎麼能是謝歡?!
怎麼可能?
謝歡被打斷,目光從沈桑寧的臉上移開,轉到謝玄鐵青的麵龐時,沒有好脾氣了,嚴肅且簡短道:“閉嘴。”
謝玄才不聽他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謝歡!你若敢冒充,我讓你九族——”
忽被李丞相捂住嘴,“殿下慎言,真與不真,自有人判斷!”可彆再亂講話了,這麼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