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何四將齊聲說道:“末將等從柴公離洛口營時,魏公嚴令,務要與總管齊心協力,以取陝、虢。何時用兵,但候兩位總管一聲令下,末將等當身先士卒,奮勇殺敵,誓奪二州。”
李善道哈哈笑道:“好,好啊!柴公,我等上下齊心,陝、虢不足取也。”與常何四將笑道,“公等領部才至,陝、虢方向的虛實,現也還沒打探清楚,可稍等時日,再出兵不晚。”請柴孝和等上馬,說道,“我已在城中備下薄酒,為公等洗塵,柴公,諸公,請先進城吧。”
柴孝和吩咐下去,令兵馬重新開拔,繼續前行,到河內城外擇地築營,他自則與常何四將隨從李善道先往河內縣城。到了城中郡府,酒宴已備,李善道殷勤勸酒,儘歡乃止,不必贅述。
……
李善道海量,張懷吉酒量也大。
一頓酒從中午喝到傍晚,兩人都沒喝多。
席散之後,張懷吉跟著李善道去了後宅。方才落座,到底是喝了酒的,情緒不好控製,他就一拍案幾,大是不滿地說了個祖君彥不久前剛對李密說過的詞,說道:“豈有此理!”
“道長何故發怒?”
張懷吉瞪著眼,說道:“明公,你這不是在明知故問?柴孝和這賊廝鳥,口口聲聲,奉魏公之令,來助明公取陝、虢,哼!說的好聽,怎地虢州總管的頭銜在他的身上?”
“道長,柴總管雖是今天才到,魏公的令旨可前天就到了啊。魏公任柴公為虢州總管此事,前天,你不就知道了麼?”李善道接過裹兒奉上的濕毛巾,擦了把臉。
張懷吉說道:“前天,俺就很不高興了!明公,任他做了虢州總管也就罷了,這柴孝和今天見到明公,還卻又說是來助明公取陝州、虢州,此豈不是睜眼說瞎話,豈有此理?”
“原來道長是為此不快。”李善道坐下來,喝了口醒酒湯,笑道,“柴公此言,無非是為免我多心,不足為怪。道長,畢竟,‘用兵西南’此謀,是我獻給魏公的,虢州總管卻任給了他,則他總不能見了我的麵就說,他是奉魏公令,令我助他取陝、虢的吧?”
張懷吉說道:“明公,誠如你言,‘用兵西南’的謀,是明公你籌劃給魏公的,但虢州總管魏公卻任給了柴孝和。那這陝州、虢州,明公,咱還出不出兵?”
“道長,你這叫甚麼話!不能因為虢州總管,任給了柴公,我軍就不奉魏公之令啊。況乎,若不用兵西南,我軍可能就得渡河南下。道長,你是願南下,還是願西南?”
張懷吉當然也知,南下的話,半點好處也沒;西南的話,即便虢州總管任給了柴孝和,但隻要兵馬開到,或者招納群盜,或者擴大影響,對李善道軍肯定也是會有好處,唯猶不甘心“為他人做嫁衣”,忿忿地又說了句:“明公儘心儘力為魏公謀,魏公卻這般對待明公,使人寒心!”
李善道擺了擺手,說道:“柴公領兵已至,此話無須再言了。”
“還有一話,俺不得不說。”
李善道問道:“什麼?”
“便是懷州刺史,魏公雖任與了高儀同,河陽都尉卻任給了劉德威。明公,從魏公以虢州總管任柴孝和,又以劉德威任河陽都尉,約已可見,魏公現對明公恐是已起了猜忌之心。底下來,該怎麼做,小道敢請明公,切要多思多慮。”堂內沒外人,張懷吉借著酒意,直言說道。
李善道嘿然,稍頃過後,說道:“猜忌不猜忌的,道長,咱隻要乾好咱們自己的事,就行了!”
“用兵西南”的謀策,李密是用了,不用再渡河南下,去與王世充等隋部正麵交戰,這挺好;可李密將虢州總管任給了柴孝和,此是李善道未有料及的。然就像他與張懷吉說的一樣,他卻也不能因此就不“用兵西南”了。澠池、弘農,還是得謀劃去打。說到底,打澠池,特彆是弘農,他不是為李密去打的。為了遏製李淵出關,這個地方是非打不可!
“且李密早晚將敗,候其敗後,隻要在打下弘農後,我提前作些布局,此地我仍可得之。”他抿著醒酒湯,這樣想道,念頭轉開,想到柴孝和、常何等的身上,又盤算想道,“柴孝和曾去過陝縣一帶,對陝縣、弘農較為熟悉,常何諸將又確乎皆為勇將,有他們加入此回的‘用兵西南’,澠池、陝縣、弘農,比我自己去打,實也能省力不少。柴孝和有謀之士,我若能借此與他處好關係,待李密亡後,非僅弘農仍可為我有,柴孝和、常何諸輩亦或能為我所用。”
局麵出現變化,不要緊。時勢、局麵總是在不斷地變化中。要緊的是,如何才能從起了變化,哪怕是已變得對自己不太有利的局麵、時勢中,尋找到對自己有利的一麵,並將之抓住。
李善道具有這個覺悟。
單隻從用兵的能力而言之,李密也有這個覺悟。
柴孝和兵到河內縣城的當天深夜,急報兩道,接踵而至。
李善道是被從睡夢中叫醒的,第一道急報看完,他大吃一驚,第二道急報看完,他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