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弟子?”在場的築基真修們倏地都安靜下來,紛紛咀嚼起這四個字的味道。
雲角州大部分的築基真修們,漫說拜在金丹上修門下,便是連一場金丹講法都未曾聽過的,也是大有人在。
嶽瀾口中的“金丹弟子”隻有短短四個字,一張一合之間隻消一息工夫便能清楚念出來,卻不知道是多少普通修士,企盼多少年都求不來的福分。
聽得此言過後,他們連嶽瀾是否包藏禍心都先不論,瞄向蔣青的眼神中便已經帶了一絲嫉恨。
至於答不答應?他們也想不出來不答應的理由。
先不談這是多麼大的福分,現今嶽瀾於大庭廣眾之下廣而告之,兩儀宗掌門栗雲上修要收你蔣青做徒弟,你敢拒絕?你敢打金丹上修的臉?就憑你這新晉的冰葉築基?
真以為小小一個重明宗憑著運氣,做了州廷的馬骨,就能得罪兩儀宗這個威震數州的坐地虎?
再說得現實些,便是費司馬這等人物,也不想遭任一個金丹記恨。
“你若有意,三階靈脈、築基劍仆、極品靈器、宙階功法,掌門都已為你準備齊全。一應待遇,都與門中嫡傳的師兄弟看齊,不差半點。蔣青,你意下如何?”
若說先前“金丹弟子”那四個字,隻能令在場的築基真修們稍有豔羨的話。嶽瀾現在這會兒所言的物什,便是差些的假丹丹主都要垂涎,更莫說他們了。
跟這些比起來,重明宗還有個什麼?拿什麼比?
在外人眼中看來,重明宗而今最值錢的便是康大掌門的正妻費疏荷了。
莫說這是掌門夫人,落不到蔣青嘴裡頭,就算真.也肯定無法跟三階靈脈、築基劍仆、極品靈器、宙階功法這些物什相比。
以常理而言,蔣青沒道理不答應。
隻是還有兩點尚需考慮:兩儀宗的金丹上修有沒有拿話誆人與雲角州廷對於此事的態度。
這事情著實難辦,嶽瀾再次開口過後,蔣青倒仍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令得旁人瞧不出他心中是否意動;
康大寶麵帶愁容,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破局的主意;
費司馬臉帶慍怒,牙關緊咬,將拳頭攥得鐵緊,直勾勾地看著嶽瀾,表情不善:
黑履道人眉頭緊鎖,看著嶽瀾久久不曾挪開眼睛,似是想從後者麵上讀出點兒東西來。
嶽瀾將在場眾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心頭一歎,果然如掌門算計的一般,無有什麼意外之喜。也是,金丹弟子,本就是莫大的福分了,再加上許諾出來的這些財、地、法、侶。
這在兩儀宗是連嶽瀾自己這等兩儀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都未有過的恩遇。小派出身,道體又有殘缺,又哪裡能抵禦得了這份造化的誘惑?
“可惜呐,”嶽瀾瞧出了嶽灃眼中的不忍,也看清了費司馬等一眾州廷大員,毫不掩飾的怒意。
“若是蔣青答應過後,費南応卻不應許,號召著在場的州廷鷹犬們將蔣青與自己一道毆殺當場,掌門想必會很稱心如意吧。”嶽瀾心中泛起一絲酸楚來,他來前便已想清楚了,栗雲這回傳旨為什麼要點他這個嶽家子弟親自出馬。
以常理而言,費南応肯定是不能眼睜睜地見著自己將蔣青帶回兩儀宗的。
後者可是彰顯州廷對重明宗這塊馬骨恩遇的活招牌,若是真被嶽瀾撬回了兩儀宗,那麼在匡琉亭那頭,在場的州廷大員們又要如何交待?想要順風順水的回去怕不是個笑話。
“也罷,免不了是要做過一場的。”嶽瀾立時警覺起來,從前依著栗雲自忖,費南応若要對蔣青動手,黑履道人當是會幫忙的。
再加上蔣青、蔣青師叔黑履道人與嶽瀾自己,想勝自無可能,遁逃回兩儀宗倒是會有幾分概率。
期間若是折了一二人、甚至全折了,栗雲也都不虧。
能將兩儀宗內首鼠兩端的嶽家人斬斷一臂,又能讓州廷的人自己將馬骨撇在地上,栗雲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一點嶽瀾自己倒是想得清楚,這逃回兩儀宗的路上,他自己死便死了,若帶不回蔣青、完不成栗雲的任務,兩儀宗的嶽家子弟怕是就要一起倒黴了。
如此說起來,嶽瀾今番的境遇,卻與當年豐州葛家派去護送采石山王家的葛楊風,頗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嶽瀾將指決掐好,擰腕掩於袖中,這是已做好了廝殺的準備。隻是他卻未料到,此時場中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便使得他所做的準備都落了空。
“多謝嶽前輩美意,晚輩自有師承宗門,無有福分再做金丹弟子。”蔣青隻俛首謝過,便再無他言。隻輕飄飄地二十來字,卻震得滿座皆驚,喧嘩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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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虛空當中,一個清瘦道人在幻光鏡中看得此景,不由得大笑著鼓起掌來:“哈,栗前輩可是輸了!”
清瘦道人對麵一位臉若銀盤的中年修士麵上稍顯驚愕,隨即卻是輕笑言道:“伯爺好運道,便是這等事情也猜得到。”
“可惜了,前輩原來的想法想必就是待嶽瀾被那些不成器的毆殺過後,再閃身出來,在晚輩回來之前,護著蔣青與黑履道人一道返回兩儀宗的罷?
倒也不難猜,畢竟重明宗這上下幾十口子,也就這二人能勉強入得前輩法眼。隻是,前輩怕是未想到,這場打算卻落了空。”
匡琉亭說話時的表情稍有些得意,栗雲被前者三言兩語窺破了心思,卻也未見有什麼惱怒之態,仍是淡笑說道:
“伯爺說得不錯,老夫先前也未想過,這蔣青竟是如此愚鈍不堪之人。老夫修道已逾三百個春秋,似他這般看不破的修士,也是當真少有。一步慢、步步慢,眼下他失了這場造化,怕是就要老死在築基一境了。”
“哈哈,這便不勞前輩費心了。”匡琉亭自然聽得出栗雲語氣中濃濃的譏諷之意,對其更是無有了好感。
摘星樓主與南王殿下明明已經定好了“金丹不出”這條禁令,可栗雲卻還是又違反了。
不止是違反了,還派了嶽瀾來“狗咬狗”,若是嶽瀾真被費司馬帶人毆殺了,那說不得還要給栗雲上修提供一個出手的機會,滿足下他親自點殺幾個州廷大員的念頭。
甚至栗雲還可趁此機會,將自己擺在受害者一方上頭,再起戰端,以達到打斷雲角州廷消化、梳理整個雲角州的計劃這個目的,
“這老東西,心可太臟了!”匡琉亭於心中暗忖一聲。
若不是自己想著州中僚佐而今涇渭分明,難得因了蔣青築基彙於一處,想看看他們私下相見互相之間是否還存有分寸,才特意來尋。
這時候,這栗雲定是無人能擋,說不得都已經馬到成功,得勝而歸了。
“唉,本來還為這新徒弟備了一份厚禮,卻這般不巧呢!”栗雲口中輕歎一聲,匡琉亭聽得出他正是說給自己聽的,於是便反駁言道:“栗前輩,兩儀宗能給蔣青的,我們州廷無有不能給的。”
“續肢靈根,州廷給得了嗎?”栗雲上修並不爭辯,隻是又發問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