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圍在巨石棋桌旁邊的寒山四友也湊過來看起了這樁熱鬨。
四人中最為跳脫的許留仙將老將捏在手中,似笑非笑地盯了這待死的修士好一陣,才扭頭朝著正趕過來的康、蔣二人問道:“二位道友認得此人?”
二人細看一陣,各自搖頭。
此時一旁與這儒雅修士同來的紋麵老修,站了出來。
他方才提著這儒雅修士來到這重明宗牌樓的時候,心頭還存有三分膽氣,也敢與康榮泉這守門弟子言語交鋒幾聲。
隻是見得寒山四友湊來的時候,紋麵老修便已被嚇得噤若寒蟬的稍稍咽口唾沫。
眼見重明宗二位築基也親至,這老修如何不怕。先前那幾分膽氣瞬間消弭不見,顫巍巍了好一陣,才敢壯著膽子吐出字來:
“啟稟諸位前輩,我家大檔心知罪孽深重,冒犯了貴宗門人。好在懸崖勒馬,並未闖下那彌天大禍!但也請康掌門、蔣長老明鑒,我家檔頭雖做出了那如此不堪之事,卻也是事出有因。
他若不是一時想岔了,受了眼前這巧舌如簧之輩的蒙蔽,我家大檔也不至於犯下大錯!
大檔已對其種下巫咒,生死但憑二位前輩處置。除此之外,米家寨今後每歲還向貴宗進奉靈石二百,一階太牢三副,以表贖罪之心誠。”
這話過後,康大寶與蔣青一眉頭緊鎖、一緊蹙眉頭,卻是都未說話。
反倒是在側旁聽的許留仙,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哈,康掌門,你說這姓米的是不是在戲弄你?”
話一出口,許留仙便被身後趕來的紀雲生與陸星北拉走。
跟著上來的周昭義耷著一雙粗眉,現出苦笑朝著康、蔣二人揖首一禮,以為自家大兄的冒犯致歉。
四人站到一旁,將這口出狂言的紋麵老修給康、蔣二人讓了出來。
康大掌門的眼神不見喜怒,隻在那等死的儒雅修士與滿臉謙卑的紋麵老修二者身上遊走一陣,才沉聲開口言道:
“這雜碎你是怎麼提回來的,那便怎麼提回去。記得將這地上的臟水舔乾淨了再走,哪來的醃臢貨色,竟聞不到自家身上那股子餿味,平白汙了道爺的地方。”
這紋麵老修被康大掌門這通罵得臉色發紫,卻也不敢發作半分,還是隻能俛首拜道:“我家檔頭當真知錯了!還請康掌門兩家舊誼的情分上頭,多多寬宏!”
“滾回去!給姓米的帶話,讓他自己來說!肉袒負荊、丟車保帥這一出他還當真玩得有模有樣,可在某這裡卻行不通!
喜歡唱,就讓他自己來唱!若是學不會,那便等某帶著弟子登門,屆時某再好好教教他唱!”
康大寶戟指怒罵,築基真修的氣勢半點不假,罵得這老修終於再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見此情形,康大掌門卻是不管。
莫看他這通話罵得暢快至極,可心中那口惡氣卻還未吐出去呢!
自韓韻道歿後,康大寶對自己門下這些弟子的關切之心,自不用多說什麼。
段安樂上次於米家寨涉險而歸,康大掌門出於謹慎,都未即刻報複,心中本就存有愧疚之心。
而今米家寨來人登門謝罪,在米家大檔眼中或許已是卑躬屈膝之禮。
可在康大寶看來,這不過是一出一無重禮、二無誠心的鬨劇罷了。這米家大檔鐵了心地想見棺材,簡直是實打實的桀驁殺才!
隻待騰出手來,康大掌門定是要帶著門人往米家寨走上一趟的。
蔣青將那紋麵老修的動作冷眼看著,不見悲喜。這類事情要如何做,他隻聽從掌門師兄安排就好,他向來不喜摻言。
比起說這些勿謂言之不預的話來講,重明宗當代第一劍仙,還是更喜歡用飛劍解決問題。掌門師兄說斬誰便斬誰便是,斬就完了!
飛劍祭出,現出一道白練。
老修隻覺頭皮上頭一涼,整個腦袋的頭發連帶上頭的鷺草發圈瞬時湮滅,當真清爽。
這紋麵老修受得這麼一激,哪裡還能敢留。遂兩條瘦腿當成八條來用,拉起地上生死不知的儒雅修士便走。
寒山四友看著康大寶的舉動卻是有些訝然,四人當初與蔣青在洪縣結識的時候,便就對後者這位掌門師兄有所了解。
就打聽來的消息而言,這位不過是個麵團性子的懦弱之輩。
靠著九分好命和一分辛苦,才供出來位築基真修轉運。
可今日一見,卻有些名不符實的意思。
“也不知他是不是隻敢對練氣小修耍威風,若對著築基同階,還能不能硬得起來。”許留仙將手中老將捏了又捏,想事情分了心,竟一失手將這石頭搓成的棋子捏碎了。
“呀呀呀,這棋子壞了,卻是下不成了,走走走,咱們進門與兩位道友喝酒去!”這長髯修士先愣了愣,旋即便忙拍拍手,將手頭的石屑石粉儘數抖落。
“少來,老大,你怎的又在玩賴。”
“不像話!蔣道友、康掌門,你們來評評理!”
“抓住他,莫讓他跑了,這五塊靈石的賭本今天必須讓老大拿出來!”
這四人一陣嬉鬨,反倒將康大掌門心中的怒意衝淡了不少,又與蔣青一道將四人迎進宴客堂。
與來賀賓客從月光如晝,直飲到月光如絲如縷,方才散場。
翌日正午,康大寶再設宴與這些築基真修作彆,這場酒後,來賀賓客才終於散去大半。
這些築基真修少說也都是活了二三個甲子的人精,勿論實際交情如何,大家在場麵上卻都是其樂融融。
隻看那荊南州的翟家老祖,雖是與康大掌門首次見麵,但在臨彆之際,卻還淚眼通紅的緊拉著康大掌門的手,依依不舍地說了好些話。
當年那四處奔走遊商,在翟家坊於翟家門子賠笑臉、行賄的康貨郎,怕是從未想過,自己能有與其家老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一天。
是了,當年主持翟家坊的翟家本宗自翟樂歿於陣中之後,已經徹底消亡在了平戎縣境內。
眼前這翟家老祖其實是翟家小宗的人,也就是將翟樂這支本宗逐出荊南州、導致他們絕嗣的最大推手。
想到這裡,康大掌門再抬眼看看這“老哥哥”的淚眼婆娑,就隻覺得有些遍體生寒了。
畢竟能同室操戈、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的,康大寶倒還真是聽得不多,估計也就史理那老瘋子能穩穩壓他一頭。
應付完了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築基真修們,康大掌門終才得暇。
先服了丸丹藥揮散酒氣,才轉身往議事堂行去。甫一回到議事堂內,康大掌門便拿起了裴奕整理好的仙苗名單,驗看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