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城——朱府
朱彤是在從官寺回來的路上,才曉得了費家今日發生了好大一場熱鬨。
他微眯起眼,自語喃喃一陣:“潁州竟派了金丹過來,這事情未免太突然了些,怎麼來前都未告知一聲,我也好籌備些相迎之事。”
朱彤朝著來報的親隨小聲問道:“可探聽出來了是費家族地哪一位上修蒞臨宣威城了?”
這親隨乃是朱彤從微末時候便一直帶在身邊的舊人,與其關係非比尋常,自是曉得這位刺史大人對於此事尤為看重,是以便小聲勸慰道:
“下麵人見識淺,小的去的,時候費家又已閉了門戶,是以倒是未能目睹上修真顏。隻猜想應當不會是費家那位上柱國,按之前的消息,他這半甲子應都在閉關才是。
不過主君倒是不消著急,您與司馬向來親厚,想來不用多久,便能得上修召見才是。”
“嗯,費家的葉涗老祖才得了一樁造化,短時間內倒是卻無可能親來,”朱彤淡淡應了一聲,繼而疑聲問道:“糾魔司那群黑狗去費家了嗎?”
親隨嗤笑一聲:“主君這話說的,此時有上修蒞臨,他們哪敢進去探聽?都縮著脖頸藏在狗洞裡頭呢!也就那條頭狗吃了豹子膽,還敢在世麵上現身。”
“鐵流雲動了?”朱彤語氣中有些驚訝,親隨小聲道:“司馬府長史不色、典庫史鐵西水等不少親近那位的官員都動了,都在指揮僉事官寺謀劃著什麼呢。”
“跳梁小醜,隨他們吧。”
“秦典軍沒有去嗎?”朱彤想起來那個同樣出身貧寒,與自己當年有幾分相肖的秦蘇弗來。
“探聽來應是前段時間去了韓城,至於具體是做什麼,倒是還未弄清楚。”
“嗯,便這樣吧。”朱彤頷首過後,施個動作便要令親隨退出房門。誰料後者竟是猶疑一陣,剛邁出幾步,卻又返身言道:“主君,倒是還從外頭探聽得來了一個閒談,不曉得該不該說與主君聽。”
“莫裝相了,快快說來。”朱彤斜瞥一眼自己這位發小過後,方才催聲問道。
“費家那位金丹好像是特意來考校費家子弟的,甫一入門,連杯酒都還未喝,便就開了一場小比。小的還聽說,這一回費家小比的魁首位置似是被他家那位女婿得去了。”
“小比.魁首女婿。”朱彤將句中關鍵提出來念了念:“是那個康大寶麼?”
“就是他!才得了消息的時候,小的還不信呐,想他才剛築基幾年?居然能.”
朱彤未再理會有些絮絮叨叨的親隨了,合目沉吟一陣,方才將後者話止住,開口言道:“金丹蒞臨的消息,自是要儘快呈報伯爺才是。伯爺這一二年對那康大寶也有些青睞,想來也能對著消息應也有點興趣。”
“主君,這消息怕是不怎麼值錢。”親隨麵上有些奇怪之色。
“倒是怪了,你不是說費家已經閉了門戶,便連來的是哪位金丹都難探聽出來嗎?尋常人哪曉得他家小比的這消息?”朱彤有些不解,出聲問道。
“主君明鑒,費家小比這消息雖不似從門縫裡滲出得來的那般輕易,但隻要費些大力氣,都不消死人也就曉得了,卻是不難的。”
“竟是這樣麼?.有些意思。”
————指揮僉事官寺
“有些意思,諸君議一議,這消息會不會是費家人故意放出來掩人耳目的?”鐵流雲在堂內輕聲發問,一時倒是無人接話。
“西水,你怎麼不開腔?”鐵流雲見此情況心頭有些不喜,點了自家侄兒出來說話。
“族叔,您這猜想倒是不無可能,但畢竟這次事涉金丹上修,咱們還是偃旗息鼓,莫要輕動吧。”鐵西水麵有難色,想了許久方才言道。
“僉事,鐵道友說的不錯,便是要動,也該先稟明嶽瀾前輩才是。”不色也跟著在旁幫腔言道。
“總要先探聽得些眉目、議個章程出來才好報予嶽瀾前輩才是,”饒是無人支持,但鐵流雲卻還是堅持己見。
“族叔,那可是金丹!金丹!!”鐵西水壓低聲線,光頭上頭滿是細汗,再咬牙念了一聲。
鐵流雲似是被這一吼倏地震得恢複了心智,心中一歎:“是呐,那可是金丹!現在的雲角州廷中,築基可不算值錢,連假丹也有了幾尊,但這金丹,可是一位都無!”
他沉下心來想了想,繼而言道:“哪怕是潁州費家這樣的巨室門戶,金丹上修也是尊貴非常的,無事定也不會輕動,其中定有隱情才是!”
鐵流雲的雙瞳中遍布起血絲,急聲言道:“不色道友、西水,你二人與康大寶交情不差,可試一試能不能從他口中探聽得一些蛛絲馬跡,我還是想知道,費家金丹到底是因何而來。”
堂內一時有些靜謐下來,而今鐵流雲與韓城嶽家那位綁得越來越緊,行事都有些瘋魔了。便連嶽家人自己,做事也未見得能比他更用心用命。
不色聽過這話,隻是老神在在,合目不言。
他鐵流雲那支獬豸衛厲害卻是不假,但還真不至於令不色頂著冒犯金丹上修的風險,去探聽消息!
莫以為匡琉亭可以生擒金丹,這金丹上修便就不值錢了。
雲角州被兩個假丹良姓把持了數百年;相鄰的葉州楊家嫡庶之爭弄得生靈塗炭,卻也無人去管;被隔壁的定州則是被金丹大宗弘益門視作禁臠獨霸;
而被匡琉亭生擒的解意作為正品金丹真修,便是定州霸主弘益門內可以乾綱獨斷的太上長老。
也就是說,在左近幾州這些邊地,一個正品金丹幾乎一言可決萬千生靈性命。
鐵流雲瘋了魔,不色可沒有,匡琉亭肯定也沒有。
須知道匡家人最是薄情寡義了,說不得在其眼中,堂內這些築基真修綁起來都沒有費家那位金丹來得值錢。
“西水,此事你去做吧。”鐵流雲對於不色確是無有辦法,但差使起自己侄兒來倒是不成問題。
不理會後者滿臉苦色,鐵流雲側過身去,手指頭在腿側敲了又敲,目中的火熱之色仍舊未有退去,隻在心頭默念:“費家金丹所來,到底是為何事呐?”
————費家,靜室
“難怪宗老方來,便就要大張旗鼓的舉行宗門小比。”鶴發老婦語氣中難掩激動,看向紫袍老者手中那枚土色方石的目光甚是炙熱。
比起這萬千亟待結丹的築基真修們求而不得的帝嶽石,康大掌門先前因奪得魁首而領走的那道“亢金鐧”符寶,便就有些黯然失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