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二師兄,這一個也沒能跑了。”蔣青與袁晉三人相會過後,一指身旁的狼狽築基,輕鬆笑道。
他身後還跟著先前路過順手接下的修明與王吳二人,至於襲擊巧工堡隊伍的那支袁家奇兵,則已儘數倒在了蔣青的劍下。
他當時隻是一拔劍、一收劍,便就又多了十來個拇指肚大小的儲物袋掛在腰間,五顏六色的,頗顯雜亂。
這被蔣青擒下那築基額生紅斑,身上傷勢要比與康、段二人交手的血影築基輕上許多,聽得二人出言笑談,自是不忿,是以這時候便仗著還有餘力高聲喝罵:
“兀那獨臂兒,莫要得意,等我家老祖平滅鄭家、收了白沙縣,你們重明宗上下這些甘做仙朝鷹犬的無膽鼠輩,屆時便一個也活不成。”
這廝的發言甫一落地,便就令得場中歡快的氣質倏地一滯。
袁晉麵上生起怒色,蔣青則是眸光發寒,未待二位長輩自降身份出口駁斥,康榮泉已經順勢接道:“你一袁家的家生子,裝什麼袁家人?”
紅斑築基驟然變了顏色,正要反唇相譏,卻聽得康榮泉又開口道:“莫要為自己臉上貼金了,到時候我家叔祖爺爺帶著小奶奶去荊南袁家回門,怕是還要坐正席哩?屆時不比你這醃臢貨色與袁不文挨得近些?”
“榮泉,好生說話。”事涉尊長,有些話說出來有失體麵,段安樂頗覺不妥,扯了扯康榮泉的袖子,低聲言道。
未料袁、蔣二人見了那紅斑築基遭康榮泉噎得如鯁在喉的模樣卻是都笑了出來,但樂歸樂,正事可沒放下。
袁晉寒著臉摸出一把戒尺來,隻是“啪啪”正反兩下,便將那紅斑築基的一口好牙抽落了兩排。
“不會說話便少開腔,某暫時還不想收你性命、千萬莫要使手段來勾我!”
袁晉手腕一轉,一縷清氣飄揚過來,附在了戒尺上頭,將汙血悉數清除乾淨。他此時說話時候要比先前更多一絲恨色,令得那紅斑築基更顯狼狽,被嚇得當即埋了腦袋。
蔣青其實心頭也覺暢快,卻隻搖頭言道:“不過麼麼小醜罷了,二師兄理他作甚。”
袁晉冷臉不答,隻是發問:“這一路竄進來的狗賊就發現了這兩波麼?”
蔣青皺緊眉頭,淡聲答道:“短時間內倒是隻尋到這兩股,手段都是稀鬆。按說袁家若真要派出人手襲擾兩州接壤之地,也該揀選精銳才對,這倒是有些令人看不明白。”
袁晉換了副低沉的聲色,輕聲道:“本來我也不明白,但一想到大師兄偏要在這時候調我們兄弟回來,便就似明白些了。”
蔣青麵色一肅,繼而生出些恍然之色。
康榮泉不明所以,段安樂倒是咂摸出了些意思來。“師父調我與榮泉隨兩位師叔回來清剿流竄進來的袁家修士,應是為了怕我們在老牛山戰場上有所折損。
也就是說,師父曉得袁家派出的竟是庸手,沒有棘手人物.那荊南袁家,是不是根本就是在虛應故事?而師父,似也曉得這一樁事情?”
“也不曉得而今老牛山上是何等光景?”蔣青輕歎一聲,撮指一抹,赤心灼日劍上便現出來一道流光,甚是耀眼好看。
“大師兄說了,待死的人夠多了,這形勢便就明朗些了。”袁晉曉得蔣青是在遺憾未有趕上那頭正熱鬨十分的一場大戰,他築基過後,心性倒是無有從前那般暴戾了,還開口勸道:
“快意恩仇的事情少想想,大師兄那邊本就千頭萬緒了,料理宗務連帶自身修行都被耽誤不少,莫讓他再為分心為你操心了。大師兄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去做便是。”
“嗯,師弟曉得了。”蔣青沉吟半晌,收劍歸鞘。
交待完了蔣青,袁晉便就又轉頭與修明和王吳二人說話:“隻你們兩人行路,這前頭太過凶險。明哥兒與這位王小友便一道跟著我們吧,墨聞道友那裡,我去說便是,左右定不會讓你們挨罵就是。”
“多謝世叔/前輩照拂。”
修明自是忙不迭地答應下來,他家與重明宗淵源甚深,自是樂得與兩位平日裡頭難得一見的長輩多相處些時候。
畢竟何老掌門這一支的三個弟子,多少都沾了點他那大方不羈的性子。便連最會精打細算的康大掌門,在外人眼裡頭,也是個挑不出毛病的場麵人。修明曉得自己跟著這些長輩在一起,自是能享些好處。
王吳則在感謝之時頗感尷尬,他這年紀明明要比袁晉還長個幾歲,卻在後者的嘴裡頭成了小友了,卻是難堪。
袁晉未注意到王吳那眸中異色,隻是又轉而交待眾弟子道:
“無論如何,大師兄交待你我二人的差事需得先做好了。咱們先在此處休養些時日,防止還有不長眼的從籬笆裡鑽出來。老牛山那邊應不消急,用不了許多時候,自會有消息傳過來。”
段、康二人自是不敢置喙半句,蔣青則是自小便聽慣了兩位師兄安排的,點了點頭便就答應下來。
眾人尋了處矮山,四個小輩自告奮勇,各式法器火星亂濺,鑿出來大致輪廓;數樣道術齊發,辟出來一座洞府。
袁晉給四人安排好了對應職司,自己則與蔣青一道專研修行。
他道基成青,前途並不光明,可築基過後的底蘊在同階之中卻足算紮實。這也是康大掌門先前之所以同意袁晉與蔣青一道奔赴老牛山的原因。
比起早先築基的葉正文,卻還是將袁晉放在此處更令人放心些。
前者在同階之中雖也不能稱弱,但陣斬築基這檔子事情,他定是做不成的。在老牛山那等級彆的戰場上說不得還要蔣青來分心照顧,這便與康大掌門的本意相悖了。
隻是二人在潛心論道之際,卻也不免擔憂。
“也不曉得師兄與袁不文談得如何了?”
————定州大營
“也不曉得康大寶是要與袁不文談個什麼?”
傳聞中傷勢甚重的嶽檁正紅光滿麵地看著遠處那如火如荼的戰場,鐵流雲侍立在旁,開口應答之時頗為不屑:“不過是麼麼小醜罷了,嶽前輩不消放在心上的。”
嶽檁看得那戰場上的斷臂殘肢、血肉白漿肆意飛舞,臉上卻浮出淺笑:“鐵僉事,整個雲角州內能得伯爺青睞的,也無非就這麼幾個修士,怕是一掌之數就能包圓。勸你莫輕看了康大寶,這你我兩家都無好處。”
莫看嶽檁這話雲淡風輕,似是半點責備之意都無,可鐵流雲聞聲過後卻還是麵容一肅,恭聲應道:“前輩教訓的是,輕看了康大寶,是對我們無有好處。”
嶽檁眉眼微抬,麵上淺笑更淺了一分,又接著之前的話頭說道:“依我看來,無外乎就是威逼利誘兩樣途徑罷了。
若是康大寶能將荊南袁家也從兩儀宗拉過來,金丹不出的境況下,雲角州廷的攻勢怕是都無人能止。”
“拿袁夕月威逼倒真是康大寶做得出來的事情,可他又要拿出來什麼好利誘袁家呢?”鐵流雲話中疑慮甚濃。
嶽檁未有說明白,搖了搖頭,輕聲道:“這我卻不曉得了,或從州廷取一枚結金丹出去,差不多就能勾得袁不文跳反了。”
嶽檁這話卻是說得鐵流雲緊張起來,蓋因結金丹這物什,便是在雲角州廷之中,也定是算不得多的。
若是真讓袁家取走一枚,那他鐵流雲得此靈物的概率不就更低了嗎?
更莫說若是袁家被招安了,那荊南州方向的功績豈不比定州方向更為亮眼,鐵流雲好容易趁著費南応閉關不出在土客相爭上頭占得的些許上風,豈不是要馬上又要被康大寶的風頭蓋了過去?
鐵流雲心下一狠,語氣又更凶厲了許多,直言道:“絕對不行!前輩,這絕對不行!”
嶽檁將鐵流雲這沾了些許癲狂的模樣儘收眼底,心頭嗟歎:
“當年鐵流雲是多麼精明能乾的一個人物,便在整個山南道的仙朝官員中都能算得乾吏。而今卻因了事涉結丹,便就沒了理智、喪了心胸,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不過嶽檁卻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畢竟沒腦子的忠犬最是好用,隻要那件大事謀劃成功,他也不介意提攜一把鐵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