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晚晴已許久未有離開潁州了,她是歙山堂嫡脈出身、單靈根資質、結冰葉道基。
這等資質,於她這一代的費家小輩中,十數個堂口一並數過去,也足能排進前十之列。宗族自是會大力栽培,而不會如費疏荷一般,早早被宗族長輩定下來一個聯誼外家的結局。
似她這般的宗族嫡女,是要如其父費南応這般,做個金丹種子,以圖將來好光耀門楣的。
或是時運不濟,結一假丹,也可如歙山堂的那位六婆婆一般,嘗試著招個出身低些的散修金丹入贅,多少能為許久未有出正品金丹的歙山堂裝潢些牌麵。
或是抬了身價過後再嘗試嫁入高門,隻是這卻是條不怎麼好的路徑,屆時她便算已成假丹,也未必能比似費疏荷這般出身一般築基令人討喜。
不過,自費南応結成中品金丹過後,平日裡本就對費晚晴和藹可親的宗族長輩們,更是又加了一分熱絡親近。
據族中的消息靈通者言說,便連費晚晴在潁州費家結金丹候補名冊上的排序,也跟著進了一位。
歙山堂的幾位假丹丹主更不消提,那一張張溝壑密布的老臉上似也換了新春,似都在聞聽過這則消息之後,跟著漲了幾年壽數。
隻是這份喜意,卻是在浗水堂的新晉金丹費南希身上見不得多少。
此時他正麵無表情地立在費晚晴身前說話:“賢侄女可收拾好了?咱們這便走吧,鈞天禽他老人家快要到了,那位可不是個好脾氣,若是去得晚了,敢讓它等,便連東文宗老在其麵前都要吃教訓。”
“勞南希伯父久等了,晚晴這便來。”費晚晴盈盈一禮拜過,費南希未再說話,木著臉帶著前者出門,接了應山軍、屏退了一眾送行的歙山堂假丹,候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便見到了一頭足有尋常山嶽大小的巨型飛禽。
那巨型飛禽後背上也與玄隼一般,立著幾處樓閣殿宇,但看上去氣勢卻不知要比後者高出幾多倍來。
畢竟這鈞天禽可是葉涗老祖從上代費家家主手中承襲到的三階極品靈獸、曾生撕過複數金丹的存在。在而今的費家,可找不出一位能比起資曆更老的來。
“晚晴見過鈞天禽宗老,這一路便叨擾你老人家了。”
見得費晚晴禮數周到,姿容又好,便令得這老鳥心頭當即去了三分煩躁。
但聽他口吐人言,輕聲笑道:“好好好,你這丫頭,確是如傳說中那般好看。玉昆韓家的血脈當真了不得,不愧是太祖正妻出身的家族,慣出美人。”
“宗老,是不是可以讓應山軍登樓了?”費南希見得鈞天禽心情頗好,大著膽子諫言問道,卻不料遭了後者一頓訓斥:
“急個什麼?未見得某正與這女娃說話麼?你當你結了金丹,便也成了費家宗老,可以與我呼來喚去了麼?!”
這帽子扣得可有些大了。
鈞天禽這通吼,直令得費南希心中叫苦不迭,隻道:“宗老明鑒,晚輩哪敢有這等意思!隻是若再不出發,恐要誤了葉涗老祖定下的出發時辰。”
“急個什麼?!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鈞天禽抖落下羽毛,顯出些不滿出來。
“宗老明鑒,可是真要誤了”費南希麵上苦色甚濃,鈞天禽兀自不理,正在其焦急時候,卻聽得遠處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誤了便誤了罷。”
“拜見老祖!”
“拜見家主!”
莫看費晚晴已算得是費家芝蘭,可也是頭一回見得葉涗老祖,自是又驚又喜,腦子頭空若無物,自跟著費南希與應山軍齊齊地跪了下去。
“阿兄何苦為難一個小輩呢?”費葉涗麵上的笑容真摯十分,口中的“阿兄”二字,亦可稱得情真意切。
“難怪阿弟你近來不來見我了,你竟是又蒼老許多了。”此時的鈞天禽語氣中已泛悲意,哪還有半分不滿。
“哈哈,又勞阿兄操心了。”費葉涗卻是笑得十分灑脫,繼而言道:“阿兄放心,大爭之世還未開啟,阿弟我還撐得住些時候。”
“阿弟你這輩子,實是太累了些。”鈞天禽嗟歎一聲,費葉涗適時接道:“費家往後還需得阿兄幫著操持。阿弟我雖老,但潁州之地,卻是穩如泰山。至於雲角州那邊,便要請阿兄幫襯著南応些許了。”
“我曉得了,你如何說、我如何做便是。”鈞天禽撇了情緒,應聲答道。
這一人一禽語氣皆是雲淡風輕,也隻有費南希這位同為金丹、侍立在旁的晚輩聽得清楚,但卻是將他驚得不輕。
“鈞天禽宗老,居然要留在雲角州輔佐費南応?!!”費南希雖在此前便曉得自家葉涗老祖要在匡琉亭身上下重注,但卻真未想過後者會將鈞天禽這足稱費家鎮族靈獸的定海神針,派駐到雲角州去。
畢竟這可是在費家坐鎮已逾千年的三階靈禽,便數費家這一十七名在世金丹,除了費葉涗外,又有誰敢稱是其對手?
“上來吧,這便走了。”
費南希還在驚歎,鈞天禽卻已在催促起來。
隨著費家叔侄與一營應山軍上了鈞天禽背上的一處偏殿,這頭巨禽才陡然升起入了太虛之中,費晚晴隻覺自己見了一番從未見過的廣闊天地。
隨後便隻聽得鈞天禽臨空之後所留下的一句殷切交待:“阿弟你保重身體,萬事都不及你這身子重要。”
“阿兄放心,我省得的。”
鈞天禽巨大的身影很快便就不見,費葉涗麵上的笑容也跟著漸漸褪去。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風聲漸息、一股涼意似在後者陡然心頭生起。
此時費葉涗胸中已被悲意浸滿,卻隻在口中繼續低喃:“也不曉得此生還能不能見得阿兄了。”
————宣威城,費家
費家門外此時車水馬龍,喧囂塵上,好不熱鬨。
“故城侯、金紫光祿大夫、實封定州首縣故城在內的六個中縣之地、承襲十世。”這些字眼,便是匡琉亭為費南応這位股肱腹心結丹過後所請的封賞。
若拿袞石祿結成假丹過後,虛封斤縣一下下縣、得一男爵的待遇與其相比,自是雲泥之彆。這倒也說得過去,畢竟尋常假丹在一些金丹上修眼中,也不過就是一厲害些的築基罷了。
隨著賓客越湧越多,本來還寬敞的庭院變得擁擠十分。饒是費南応成丹都已有些時候了,但費妻韓寧月麵上的喜色都還未消。
畢竟縱是韓家嫡長女、元嬰之後,尋娘家求得一枚帝嶽石這般等級的結丹靈物,也是需得背負著極大的壓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