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朗麵色當即一變,未做半分猶豫,手中哭喪棒隨即而回、護在身後,不想卻是遭了兩道金光重重一撞。
場中當即金光渙散、陰氣紛飛,顧鴻朗目光陰鷙,召回哭喪棒握持手中,隻覺好似熱炭,滾燙十分。
“這廝的瞳術好生厲害!”這老修心頭感歎一聲,便是以他這等閱曆,都覺來人瞳術當屬平生僅見,難尋比擬。
“大大師兄,你怎麼回來了?”蔣青趁隙拾起赤心灼日劍來,劍方入手,手腕便連連發顫。
康大掌門看在眼裡,急在心頭,麵上未見得是喜是怒,隻橫著屠劋輕聲言語一陣:“若不回來,我還有臉做這大師兄麼?!且先回去替老二主陣,歇好氣力,再來廝殺。破陣之後,我還有好些事情,要與你們挨個算賬。”
蔣青麵色一黯,隻覺又做了師兄拖累,卻也曉得此時不是扭捏時候,回歸陣中從敗走回來的段安樂手中接過六葉青蓮大纛。
至於袁晉,早在葉正文重傷之前便就趕赴陣前,隻是未來得及擋下鐵西水那全力一擊,隻得將塌了胸膛的葉正文搶了回來。
鐵西水等人哪裡肯乾,正待催促糾魔司眾修亡命奔前,後頭卻有巨大的嗡鳴聲急促傳來。
定睛一看,卻是康大寶鬆了靈蟲口袋,大片蟲雲疾速而來。
比起前陣裡頭這些愚蒙無知的練氣小修,鐵西水與成山宗三名築基自然更是警醒、當即變色,各施靈器手段來擋蟲雲。
可勿論是方印長戈、抑或金火符籙,都隻被蟲雲包裹,陷在陣中。
鐵西水急得朝康大寶昂首罵道:“康大寶,你門下忤逆作亂、你身為重明掌門非但不命他們束手就擒、以求王法寬容,反還助紂為虐。
莫不是你重明宗上下當真全無忠義,要去投兩儀宗行悖逆王法之事、背棄州廷、背棄伯爺不成?!”
康大寶卻不聽他聒噪,更不與他反應,隻提起屠劋朝著對麵嚴陣以待的顧鴻朗戰做一處。
鐵西水見狀麵上狠色更甚,他尤擅兵事,饒是蟲雲來勢洶洶、正在大殺四方,但卻也未有坐以待斃,反還臨機生變,催著陣中鼓手急敲重鼓。
七十二麵等身戰鼓一齊響過,聲浪符文構成無色結界,卻遭蟲雲禦使口器、輕鬆嚼爛,突破其中。
駭得陣中這些見識不高的練氣小修終於色變、隨著耳邊鼓聲隆隆,心頭亦跟著打鼓不停。
這些背生銀甲的獅蟲甫一近了陣前,便就令得練氣修士們慌了手腳。
好在鐵西水等一眾築基還算鎮定,便算經由康大掌門用心豢養的獅蟲群已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但築基修士的手段,總能剿落下來些許。
待得練氣修士們穩住陣腳、康大掌門這區區一二千獅蟲縱算厲害,卻也奈何不得他們,也隻有敗走一條路徑罷了。
隻是從蔣青手中重新接過大纛的袁晉卻未放過機會,一直由墨聞領在陣後,養精蓄銳的巧工堡弟子操使著各類傀儡掩殺出來,段安樂、裴確知恥而勇,重整隊伍緊隨其後。
一時之間,方才還在鐵西水等四人帶領下大殺四方的成山宗隊伍便就腹背受敵,攻守之勢,由之一變。
那頭主陣的鐵西山心頭不慌,他雖隻有唐固一縣人馬,但唐固乃是雲角大邑,征調來的修士卻要比重明宗編管的平、斤二縣多上許多。
是以他正待抽出人馬調兵去援,卻見得學林山前又有異動。
仔細一瞧,卻是留駐山外率領子楓穀弟子圍困明家的審圖本事不濟,遭了明二爺與帶傷上陣的明琿聯手突襲,腰腹上頭中了一劍,慘叫連連之際,左手捂在腰間滿是鮮紅,肚內大半臟器也跟著滾落出來,差點便被這叔侄二人斬做兩截。
鐵西水派駐去監軍的那糾魔司檔頭隻是個初期修士,本事也難稱厲害自被這場景嚇得心頭一顫,又往後陣退了幾步。
他堂堂築基真修尚且害怕,子楓穀眾多弟子眼見得自家掌門、這門中唯一的築基真修陡然重傷,怎不騷動?
偏這位糾魔司檔頭是個少有的軟心腸,他既舍不得殺人,那又如何穩定陣勢、彈壓得住?
此時明家明琿回落陣中,毫不吝惜靈石靈脈,催得陣陣風罡威能更盛。
明二爺殺得興起,更是不顧年邁,親攜子弟,手提長劍,殺奔陣前。
便連子楓穀那初期修士一時都難強壓得住這精神矍鑠的厲害老修,被他帶人殺得子楓穀亂象更甚,令得陣中其他幾家被裹在其中的練氣勢力也跟著躁動不已。
鐵西山倒也果斷,他略微一想,便曉得明家修士不過芥蘚之疾,便是殺透了子楓穀陣勢,亦不過隻是支強弩之末。對於整個戰局而言,不過無關輕重,便就照舊抽人去與鐵西水援。
他這一回卻是做對了事情,這支人馬甫一近前,也不管多寡強弱,便就令得成山宗隊伍人心大定。
短衫築基也得以從蟲雲方向騰出手來,長戈一劃,一道凜冽光華好似圓月,在重明宗陣前一眾練氣裡頭劃出來大片血光,染得他一雙黑瞳都成紅色。
陣中衝得最前的裴確運道不好,便就撞上了這廝的重擊。
站得進的隻聽得耳邊“哢拉”一聲,未有任何驚喜出現,便見得裴確手中法器碎裂,臨危祭出的護身符籙好似紙糊、滅了一遝,整個人以一種扭曲十分的姿態倒飛出去,也不曉得是死是活!
需曉得裴確可是掌門弟子!地位非凡!
重明宗陣中登時起來喧嘩,幾名關鍵人物當即變了顏色,便連袁晉、蔣青,在主陣中間都有一瞬愣神。
“噤聲勿亂,”就當此時,段安樂麵上痛色一閃而過。縱是自家師弟才遭暗算,他也還是臨危不懼、反而邁出中軍、列在陣前。
但見他手中方陣大旗旗幡上頭靈光大盛,朝前一指,麵色肅穆、嚴聲喝道:“害我同門、血債償來!”
“害我同門、血債償來!”
“害我同門、血債償來!”
偏這口號卻不止重明宗一家會喊,成山宗諸修冒著巧工堡諸多傀儡的羽箭弩矢、百種道術扛了這般久,又遭康大掌門的獅蟲群啃了一陣,不曉得隕了多少人命,若說血債,他家可又曾少了?哪個不恨?哪個不忿?
令得裴確生死不知的始作俑者,成山宗那位短衫築基劍眉一豎,長戈高高立起,足踏一葉飛舟,立在半空爆喝一聲:“同生共死、壯我成山!”
“同生共死、壯我成山!”
“同生共死、壯我成山!”
針尖麥芒之下,便又是新一輪的血肉迸濺,黃土染了新色,人命在陣中都不值半分。
便連身處局中的鐵西水等一眾築基都似被眼前這濃鬱的血色迷了心神,麵上凶氣跟著長了出來,朝著蟲雲出手,更加賣力。
如此情形下頭,鐵西山也還複當年苦修那時候的一絲狠色,準備請托身側唯一一名中期修士去了護持,隻提人往偏陣殺穿一場。
隻是他這念頭才剛剛升起,便就被重明陣中蓄力養劍的蔣青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