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後背生寒。
他不是怯懦之人,也有足夠的狠勁。
可是孟喜兒這兩句話說出口,卻讓他感覺異常不適,不知道這家夥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我親手割下他的腦袋。”孟喜兒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微笑道:“他脖子很粗,菜刀很鈍,我花了好一陣子才將他的腦袋剁下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死之後,也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一些情緒。”
魏長樂忍不住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隻有麵對實力強過自己的人才需要說假話。”孟喜兒笑道:“龍驤尉,你有什麼自信,覺得有資格讓我對你說假話?”
這句話沒有讓魏長樂感覺憤怒,隻感覺心頭發毛。
“你可知道這世上最令人陶醉的東西是什麼?”孟喜兒拿起幾根枯枝,丟在火堆上,隨即雙手伸出烤火。
魏長樂道:“請司卿大人賜教!”
“權力!”孟喜兒幽幽道:“古往今來,多少英雄好漢被權力迷得神魂顛倒,如癡如醉。”
魏長樂也不知道孟喜兒為何有興趣對自己說這些話,猜不透對方意圖,便不輕易開口。
對方是監察院的人。
雖然他對監察院略有所聞,但事實上卻並不是真正了解。
一個以皇帝為直接靠山,對許多封疆大吏都有生殺之權的衙門,當然非比尋常。
監察院以院使為尊,其下便是四大司卿。
孟喜兒位居四大司卿之一,當然不是簡單人物。
此人找上自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肯定有所意圖。
“魏如鬆曾經是個鹽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手握重兵,自然也是沉迷在權力之中不可自拔。”孟喜兒含笑道:“權力讓天下英雄沉醉,但這個東西卻有一個極大的弱點。”
魏長樂隻是看著孟喜兒。
“人一旦深陷權力之中,就會喪失許多東西。”孟喜兒微抬頭,望向夜空:“抱負、智慧、情感,還有人性!”
魏長樂終於開口道:“司卿大人,你如今位高權重,手中也握有不小的權力,難道也喪失了這些?”
孟喜兒身體微微前湊,問道:“你可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這瘋子說話跳躍性太大,魏長樂還真有些接不住。
“我想弄死吾師。”孟喜兒陰陰一笑,“就是當年帶我進京的老頭兒,如今的監察院院使!”
魏長樂駭然道:“你你想弑師?”
“想,想的我有時候做夢都睡不著。”孟喜兒顯出興奮之色,“我想一劍刺穿他的喉嚨,看他臨死之前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樣。”
果然是個瘋子。
有這種想法就已經是很瘋狂的事情,此人甚至不加掩飾對外訴說。
自己和他並不熟,雖然談不上是陌生人,但也完全沒到可以說心裡話的份上。
“難道院使得罪過你?”
“沒有!”孟喜兒搖頭道:“沒有他,我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我的性命和劍道都是拜他所賜。”
魏長樂皺眉道:“既然如此,你有什麼理由殺他?”
“權力啊!”孟喜兒幽幽道:“監察院內,我一人之下千人之上。頭頂上始終有他在,而他的身體太好,十年二十年之內都未必會死,想取而代之,就隻能弄死他。隻要我成了院使,就可以名正言順搞死那三個家夥,整個監察院都是我說了算。”
魏長樂此時完全確定,這家夥活脫脫就是個精神病。
但這樣的精神病,卻往往異常危險。
這時候也終於明白,為何馬牧看到此人,立刻躲開,不敢接近。
顯然孟喜兒名聲在外,都知道這是個瘋子。
“那三個家夥是監察院另外三位司卿?”
孟喜兒點頭道:“他們都是一群窩囊廢,根本沒有資格和我平起平坐。”
“孟司卿,你就不怕心思泄露?”魏長樂輕歎道。
“你要告發我?”孟喜兒盯著魏長樂眼睛。
魏長樂淡淡道:“我自身難保,沒興趣管你的事。”
“吾師早就知道我想殺他,隻是他並不在意。”孟喜兒輕笑道:“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根本不在乎我和其他人有什麼想法。”
魏長樂又是一愣,這孟喜兒說話瘋瘋癲癲,他實在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聽懂我在說什麼嗎?”孟喜兒問道。
魏長樂低下頭,沉默片刻,才道:“你想告訴我,癡迷權力,就會迷失人性,為了權力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沒有看錯你。”孟喜兒顯出讚賞之色,笑道:“魏如鬆如果還是當年的鹽販子,他的兒子遇到凶險,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但他現在不是那個鹽販子,而是手握重兵的馬軍大總管,坐在這個位子上,就注定會將所有人當做棋子,包括你在內。”
雖然孟喜兒言辭癲狂,但魏長樂不得不承認,他的話並非沒有道理。
“男子漢大丈夫,快意恩仇,有仇一定要報,否則死不瞑目。”孟喜兒眼眸中竟然閃著光芒,問道:“魏長樂,魏如鬆這樣對你,你若不殺他,就實在算不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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