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姑姑隨著管事走進辛者庫,她的腳步沉穩,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審視的意味,隨口問道:“呂氏這幾日在這裡如何了?”
管事聞言,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那呂氏敢惹皇後娘娘,奴才哪能讓她輕易死去呢。自然是要好好調教一番,讓她知道這裡的規矩。”
說著,他伸手接過清霜姑姑遞來的荷包,掂了掂分量,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隨即笑容更加燦爛,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兩人繼續前行,走進了浣洗的院子。
這裡是一片陰冷潮濕之地,地上擺放著十幾個巨大的木盆,每個木盆後都蹲著一個滿臉菜色的宮女,她們賣力地搓洗著衣服,雙手因長時間浸泡在水中而顯得蒼白腫脹。
聽到有人進來,這些宮女們一臉麻木,不敢抬頭,隻是默默地繼續著手中的活計。
偶爾有人動作稍慢,便會挨上一記鞭子,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清霜姑姑望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她曾是小宮女時也曾來過這裡,深知這裡的艱辛與不易。
她打量了一圈,卻沒有在人群中看到呂婉的身影。
管事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低聲說道:“姑姑,呂氏在裡頭的院子呢。”
“裡頭?”清霜姑姑微微皺眉,她從未進過辛者庫的內院,不知道這裡外究竟有何區彆。
管事見狀,笑著解釋道:“剛來的罪奴都需要經過調教才能賣力乾活,所以呂氏還在裡頭學習規矩呢。”
說到“學習”二字時,他的語氣明顯有些意味深長。
這時,一陣抽泣聲從內院傳來,清晰可聞。清霜姑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管事所說的“學習”究竟意味著什麼。
呂氏淪落到這個地步也是她罪有應得,想到這,她抬腳走進了裡邊的院子。
與外邊相比,裡邊的氣氛更加壓抑,她看到大概是個宮人跪在地上,若是有人敢稍動一下,看管的嬤嬤立刻就會給她一鞭子。
就在這時,一個體格粗壯的嬤嬤提來一個木桶,老遠的,清霜姑姑就聞到木桶裡散發出酸臭的味道。
她皺了皺眉,還沒等說話,就見那嬤嬤舉起桶,將桶裡的泔水倒在了地上。
那些罪奴臉上竟然露出了渴望的神色,等到嬤嬤放下桶,這些人像瘋狗一樣朝著泔水衝了過去,一個個跪在地上瘋了一樣搶著泔水,甚至為了搶食物還打了起來。
在這些人裡,清霜姑姑看到了呂婉的身影,她搶完泔水之後,竟然跑到水桶前,抱著水桶用舌頭舔著水桶裡的殘渣。
粗壯嬤嬤見了一鞭子抽了過去,呂婉忍著痛,三口兩口將嘴裡的食物給咽了下去。
清霜姑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呂婉?
她頭發散亂如雞窩一般,身上還散發出無法形容的酸臭味道,要不是還是這張臉,清霜姑姑都以為她被換了人。
呂婉咽下飯,對著嬤嬤討好地笑了笑,然後趕緊跪著爬回自己的位置上跪好。
此時其他罪奴們也吃完了飯,清霜姑姑瞧著地麵都被她們舔了個乾淨,她們也和呂婉一樣,老老實實地跪回到自己的位置,有人動作慢了,那粗壯的嬤嬤就揮著鞭子一頓好打。
那名罪奴被打得口鼻冒血,最後竟然一頭栽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那嬤嬤如同司空見慣了一樣,直接吩咐兩名罪奴將她的屍體給扔到了後頭的肥堆裡堆肥,清霜姑姑看了這一幕,覺得自己的胃都開始翻騰了起來。
這時候,幾名嬤嬤才注意到管事陪著清霜姑姑前來,一個個趕忙過來行禮。
“都免禮吧。”清霜姑姑隨手給了她們幾個香囊。
呂婉本來低垂著頭顱,任由發絲淩亂地垂落在臉頰旁,遮掩住了她那雙曾經明亮如今卻黯淡無光的眼眸。
就在這時,她意外地聽到了清霜姑姑那熟悉的聲音,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呂婉不想清霜姑姑目睹自己此刻的落魄與無助,可是她知道皇後如今已經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自從呂大將軍得知她被貶入辛者庫的消息後,除了通過呂夫人之手送來些許微薄的銀兩外,便再無任何關懷與問候。
在家族的利益麵前,她仿佛成了一塊被遺棄的棋子,無人問津。
呂婉深知,家族正在暗中籌謀,意圖讓呂萱入宮,接替她曾經的位置。
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於是,呂婉不得不忍受著那些難以下咽的泔水,每一口都如同鋒利的刀刃,切割著她的尊嚴與驕傲。
她賣力地討好著那些嚴苛的嬤嬤們,用儘了所有的力氣與智慧。
或許是因為她父親的地位,又或許是因為她那微薄的賄賂,那些嬤嬤們雖然對她拳腳相加,卻並未真正傷及她的性命,甚至還幫她將消息傳遞給皇後。
今天,既然皇後派了清霜姑姑來,她就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想到這,她顫抖著聲音給清霜姑姑磕了一個頭:“罪奴呂氏見過清霜姑姑。”
清霜姑姑這時才緩過神來,她沒有想到呂婉竟然如此能屈能伸,她想回到坤寧宮就勸主子直接將她處死,以免夜長夢多,這樣的人讓她留著性命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呂婉,呂婉抬起頭對清霜姑姑說:“姑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清霜姑姑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點了點頭,管事乖覺地對清霜姑姑說:“前頭有一間茶室,是奴才平日裡喝茶的地方,保證那裡不會有人打擾。”
“好,就去那裡吧。”清霜姑姑對管事點了點頭,管事趕緊讓人將茶室收拾好,又擺上了香茗,這才帶著人離開了茶室。
這些粗茶清霜姑姑是看不上眼的,但是呂婉餓了這麼多天,一口乾淨的水對她來說都是無比奢侈,見到清霜姑姑不喝,她拿起茶壺對著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等她喝得差不多了,清霜姑姑才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要和我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