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明在看到眾人出現在病房門口時,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個笑容。
“你們怎麼都過來了?”她輕聲問道。
許溫看出來,程老師大概是想給他們個輕鬆的感覺。
但話一出口,卻隻讓人覺得非常虛弱。
一旁的鄒佳仁也放下蘋果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表情木訥,笑的十分憨厚。
他朝眾人打招呼:“你們是程老師的學生嗎?快過來坐。”
邊說他還邊從醫院的櫃子裡往外麵拿吃的招待大家。
程立明見自家老公不認識麵前幾人,便連忙開始介紹。
她說他們三個分彆就是許溫、蘭秋生和丁悅。
光是說出名字,鄒佳仁的眼神中就立刻泛起亮光。
他連連後退幾步,朝麵前點頭哈腰:“早就想找機會謝謝你們,可惜最近沒時間,等你們程老師身體好起來,我們全家請你們吃飯!”
鄒佳仁雖然沒見過麵前三人,但他卻一早就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蘭秋生是那晚和他老婆一起出車禍的女生。
她傷勢不重,最開始一直都是她幫忙跑前跑後。
許溫是後麵過來幫忙的,正因為有他,他才能第一時間得知意外發生。
丁悅則是在他們家和蘭秋生一起照顧他女兒一整晚,第二天又把她送去學校,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對於麵前三個年輕人,他心中的情感已經不是“感謝”兩字能表達的了。
鄒佳仁不善言辭,說不出什麼漂亮的話,站在原地有些尷尬。
他心中有許多感謝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最後竟直接雙腿一彎!
還好許溫眼疾手快,猜到他想做什麼後,連忙把他扶起來,沒讓他真的跪下去。
他安慰道:“其實我們也沒做什麼,我們也隻是想擔心程老師。
為了避免鄒佳仁繼續糾纏,他連忙把話題引到程立明身上。
“程老師,這是班級裡所有同學大家每人湊錢送您的禮物,希望您早日康複。”他把水果和補品放在旁邊桌子上。
之後自然是“來都來了,帶什麼禮物”和“謝謝同學們一片心意”之類的客套話。
許溫見程立明麵色疲憊,便準備不再繼續打擾病人休息,讓她安心養病。
當他準備告彆的時候,程老師卻輕輕觸碰蘭秋生貼在床邊的手。
剛碰上的瞬間,她臉上的眼淚就“噌”的流了下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從我清醒後我就一直想對你說這句話。”程立明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當看到蘭秋生時,她的記憶好像又回到出車禍的那天晚上。
失去意識前,她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要是沒帶著蘭秋生一起回來就好了。
還好最後受傷嚴重的隻有她。
蘭秋生雖然同樣受傷,但最多也隻是在胳膊上留下一道疤。
既不會影響未來生活,也沒有生命危險。
蘭秋生要是出事的話,她覺得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程立明在哭,旁邊的鄒佳仁此時也摘下眼鏡,抹了把眼睛上的淚水。
蘭秋生把她的手放在程老師的手上:“這又不是我們的錯,而且我這不是沒事嗎?”
說完她還活動下受傷的手臂,以此告訴眾人她現在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她旁邊的丁悅不自覺歎了口氣,她把頭轉向另一個邊,不再看麵前的事情。
蘭秋生也察覺出來現在氣氛太凝重,便主動轉移話題:“程老師你要快點好起來,同學們都還等著你回去呢。”
許溫聽到後有些無奈,平時嚴謹的打工人此刻竟然也會出現疏漏。
來之前大家都聽說了程老師的傷勢,就算好了也不可能再回去當導員。
這麼說不是刺激人家。
不過程立明看起來好像並不在意,她微笑著回道:“你們得換個導員了。”
鄒佳仁不想讓老婆說太多話,他主動站出來解釋情況。
這次車禍給程立明留下十分嚴重的後遺症,光是康複期就要很久。
就算完全康複肯定也沒辦法再勝任導員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學校承諾會把她安排去更清閒的崗位,來不來上班都行。
鄒佳仁說完後,程立明又補充道:“許溫,你回去和咱們班同學說一下,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本來還想著帶你們四年呢,結果現在隻帶了半年。”
程立明的笑刺痛了在場每個人的心。
許溫本以為自己已經見慣了悲劇,再加上兩人並未相處多久,不會覺得有什麼。
但真當麵對麵看到時,他還是覺得有些難過。
好好個人,說分彆就要分彆了。
雖然隻有短短半年相處,但班裡的同學對這位導員的印象都不錯。
她雖然表麵嚴肅,但對每個同學的事情都很上心。
也從未仗著手中的權力刁難同學又或者謀取私利。
大家雖然感情不深,但不得不承認,程立明是個十分負責的導員。
一旁站著的鄒佳仁又抹了把眼淚,他朝眾人說道:“你們都是我們家的恩人,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就和我說,我能做的都做,正好我現在也辭職了,有的是時間。”
他剛說完,三人便一起投去以後的目光。
鄒佳仁這才解釋說,單位還想讓他繼續加班,他請年假想照顧老婆單位也不批,所以他隻能辭職了。
許溫聽到後無話可說。
他前段時間還覺得自己該掛路燈,但現在看他完全高估自己了。
比他更該掛路燈的大有人在。
家人出這麼嚴重的車禍都不批假,大概是因為領導是孤兒,不理解這種需求吧。
“鄒哥,你之後有什麼打算?”許溫突兀的問道。
麵對恩人,鄒佳仁並不任何隱瞞:“先等我愛人能自理吧,以後可能也找個清閒的工作又或者自己創業,反正我有手藝,到哪都餓不死。”
他這話說的十分自信。
許溫通過李傑峰的隻言片語了解到,鄒佳仁的工作是程序員,聽說還是個小領導。
現在這個年代他肯定走到哪都餓不死。
再過十幾年就不一定,說不定剛乾到三十五歲就被“優化”或者“畢業”了。
“那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聯係我們,畢竟我們是程老師的學生。”許溫十分自然的說道。
鄒佳仁當然欣然同意,他連忙拿出手機,把三人的手機號記下來,又分彆撥了回去。
交換完聯係方式後,許溫等人便以想讓老師多休息為由離開病房。
剛從病房走出來,多愁善感的丁悅就長歎一聲。
“本來我以前還挺討厭咱們導員的,但現在看到她這樣我又可憐她。”她語氣惆悵。
蘭秋生總覺得這話聽著耳熟。
最後還是許溫吐槽道:“你是不是打算把之前所有和你關係不好的人都變成朋友?”
他的語氣中帶著點調侃的味道。
最近蘭秋生受傷,行動不方便,丁悅便一直悉心照顧,破傷風疫苗都是她帶著去打的。
許溫很難想象,幾個月前兩人還為了班長的位置打的不可開交。
現在直接變成摯交好友,如今在程立明身上也發生這種狀況。
“兩碼事,兩碼事。”丁悅有些窘迫的揮揮手。
她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而是緊接著感慨道:“唉,下學期咱們要換導員了,又要重新接觸,說不定要變成後娘養的。”
許溫對此並無擔心,新導員要是真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正好可以把班長的職務辭了。
他和蘭秋生兩人都沒理丁悅,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
許溫剛才留下鄒佳仁的聯係方式是有用意的。
他在想是不是可以等程立明康複後,趁著她老公空窗期,把人拉到他的公司。
這可算是直接從其他公司挖了個熟手過來。
許溫相信他不會拒絕。
蘭秋生想的則是以後要不要多來看看程老師。
剛才看到她落下的淚水,她竟也跟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