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看完手中的文件抿了抿嘴,放了回去。
“一萬塊。”,他說出了文件中最後給出的最新價格。
是的,一萬塊錢,一畝地,如果有人想要的話,那麼他們就需要排隊,然後給錢,才能拿到那些地皮。
威廉姆斯市長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在這種時候沒有表情,就是最特彆的表情。
藍斯感覺到了殺氣,在他的眼睛裡,他是真的想弄死這些人!
“你知道……在上上個月,九月中旬,它的價格是多少嗎?”
藍斯瞥了一眼文件,讀出了上麵的數字,兩千五百塊。
威廉姆斯市長深吸了一口氣,“是的,兩千五百塊,現在要一萬。”
“瘋子就應該進神經病院,而不是在這裡影響我的一些計劃!”
他加重了一些語氣,然後咳嗽了兩聲,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了。
他從煙盒裡掏了一支煙,有些煩躁的點上,深吸了一口氣,“以前我總是在家裡偷偷的嘲笑西德尼,我笑他是個蠢貨,這麼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有些誇張,還伴隨著手中的一些動作,來加深他的語境,讓藍斯都能感覺到他在房間裡嘲笑西德尼時那種傲慢和嘲弄。
他高舉著的手緩緩放下來,肩膀也鬆垮了下來,“但是現在,藍斯。”
“我終於明白,不是他太蠢了,也不是他做不好,是問題太大了。”
“即便他是一個市長,當然我現在和當時的他是一樣的,我們麵對的問題也是一樣。”
“就算我們都是市長,我們麵對的卻是整個城市利益集團,我們在和他們對抗!”
他抬手手腕外翻露出了掌心,用手指向了藍斯麵前的文件,“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對,有些人並沒有主動要提高地價。”
“可是當他們發現周圍的一些土地所有者開始向外報價五千塊的時候,哪怕他們不想和我作對,此時也站在了我的對立麵上。”
“利潤綁架了他們,為了更多的利潤,他們不得不站在我的對立麵上。”
“現在是一萬,再過段時間,是多少?”
“一萬五?”
“兩萬?”
“法克!”
隻需要一部分人營造出這些地能值很多錢的趨勢,那些人就會一直保留手中的地皮。
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那些利益集團和市政廳談判的籌碼,他們其實也知道自己成為了籌碼,但他們願意這樣。
不需要他們做任何事情,他們隻需要繼續扮演好自己貪婪又無辜的模樣,就能獲得更多的利益,為什麼要“清醒”過來?
地價一旦漲得過高,不管是市政廳打算收回這些土地,還是新的投資者想要在這裡投資,都要麵對巨大的投資成本。
金港城的消費能力趨勢不會因為這裡的地價提升,就提高多少。
而且新稅法馬上就要開始執行了,人們的收入可能會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但是他們可支配的部分反而會減少。
之前聯邦稅法對普通人執行的是月收入一百塊以下的不用交稅,但新的稅法規定,哪怕一個聯邦公民一個月收入隻有一分錢。
那麼他也要繳納百分之三的稅收!
換句話來說,按照目前人們的收入,四十來塊錢,他們每個月需要繳納至少百分之八的稅。
如果有人超過五十塊錢,那就更棒了,百分之十二等著你。
在這種情況下,新區投資者就會考慮一個問題,他們在最基本的土地上投入了他媽的這麼多錢,他們如何收回這些投資並且盈利?
最終的結果就是人們開始觀望,他的計劃變得可笑,他如同西德尼一樣成為城市裡的一個笑話,最終不得不向曾經也是他所在的利益集團作出妥協。
不當市長之前,他沒想到這麼難。
當了市長之後,他才感受到西德尼當時有多痛苦。
藍斯搖了搖頭,“看起來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其實聯邦政府考慮過有可能出現資本家大麵積圈地,然後什麼都不做等著土地漲價賺取暴利的可能,所以他們做了很多的規定。
比如說要建立多少平方米的建築,要雇傭多少工人,要創造多少產值。
可這些東西根本攔不住資本家們,畢竟這些法案能通過,就說明他們是沒有反對的——
他們在空地上建造簡易的倉庫,確保建築物的平房足夠多。
他們按照標準雇傭一些退休的老人,隻需要給他們普通人三分之一的工資就行。
至於產值稅收什麼的,他們有的是辦法通過虛假交易的方式完成市政廳的各種要求。
說是虛假……實際上也不能算是虛假,工廠作為整個“流通”環節中的一部分,成本大,盈利小。
產值不包括成本。
如果算上成本他們還可能會虧錢,在企業淨利潤是負數的情況下,稅務局都不好意思找他們要稅。
特彆是當地價受到他們操控的時候,即便有一點損失,在即將產生的巨大利益麵前,也是可以接受的。
威廉姆斯市長太他媽了解這些東西了,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用合法的手段解決這個問題,因為解決不掉。
他隻能求助於藍斯。
藍斯撓了撓頭,“這會讓我得罪很多人。”
他抿了抿嘴,不是不能做,而是要看代價夠不夠。
如果沒有什麼收入,就讓他得罪了一整個城市的人,就算威廉姆斯市長和他關係不錯,他也不會答應下來。
隻是關係不錯,又不是他爹。
威廉姆斯市長明顯也很清楚這一點,就算藍斯真的是他的兒子,也未必能夠為他做到那麼多,所以一切還是以最赤裸裸的利益來說話。
“有一部分,他們是願意搬遷的,但是被這些人用不斷上漲的地價綁架了,被動的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麵上。”
“這些人,能說服他們的,就說服他們,我們沒有矛盾,當他們意識到其實他們賺不到這麼多的時候,他們就會放棄了。”
“至於另外一部分……”,他沉吟了片刻,“既然他們已經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麵上,那就吞掉他們。”
藍斯掏出了一支煙,他吸了一口,香煙在肺葉中過濾了一遍後,從他的鼻子裡噴了出來。
他懂威廉姆斯市長說的“吞掉”是什麼意思,連同他們的生命,靈魂,和他們的財產,一切,都裝進肚子裡。
換個更文明的說法,那就是把他們端上餐桌。
城市的擴建代表著更多的機遇,有那麼多新的朋友期待著加入到這場盛宴中,期待著能夠坐在桌邊享用豐盛的晚餐。
在沒有人空出新的位置之前,他們隻能看著彆人大口大口的吃著美食,隻能從撤下來的盤子裡找點油水。
他們看起來眼神清澈,行為單純,可如果給他們機會,讓他們也能坐在餐桌邊上,他們就會成為決定計劃決策者忠實的走狗。
他們會比任何人都更凶狠的撕咬那些人。
藍斯點了點頭,“既然你做了決定,那麼就做吧!”
“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
威廉姆斯市長舔了舔嘴唇,“再等等,我讓詹姆斯和他們去談了,在動手之前我希望我們能文明的解決,如果他們辜負了我的善意,那麼我們隻能那麼做了。”
“過完年,應該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