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奇叼著煙坐在老舊的沙發邊上,大衛的死他已經知曉了。
報紙上那個倒黴蛋躺在地上,歪著頭,太陽穴附近中了一槍,脖子上中了一槍,胸口中了大概七八槍。
人的情感是複雜的。
大衛和裡奇的關係在他們這些人中是最好的,大衛的死並沒有讓其他人感覺到有多麼的恐怖,他們很多人用“他回歸了上帝的懷抱”這樣的話,來評價他的死亡。
似乎作為聖鐘黨的一員,能夠回歸上帝的懷抱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
這很奇怪,既然這麼榮幸,為什麼他們不互相解決彼此——
自殺是無法進入天國聆聽上帝的福音的,但他們可以彼此廝殺,這樣就能進入天國了。
沒有人那麼做,無論他們自認為,或者對外界稱自己對上帝有多麼的忠貞虔誠,他們都沒有想過要記者回歸上帝的懷抱。
人世間還是有太多值得留戀的東西,多到這些“上帝的純白色羔羊”也不得不為物欲把信仰暫時放到一邊的程度。
又或者說,死的不是自己,他們感覺不到疼痛,就像是大衛對那些更下層的幫派成員。
他總說,能為上帝獻身是他們的榮幸。
能回歸上帝的懷抱,也是他們的榮幸。
現在,他自己有幸獲得了一切,那麼他就應該不是痛苦的,而是欣喜歡愉的,可惜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這些。
裡奇吸了一口煙,瞥了一眼角落籠子裡萎靡不振的亞瑟,其實他們沒有怎麼虐待亞瑟,隻是在揍了他幾頓,他立刻就變得配合起來。
這也讓裡奇很省心,至少他不需要時時刻刻安排人盯著他,以防他從這裡逃走。
亞瑟也沒有放什麼狠話,沒有說什麼隻要他離開這裡,就會讓他的父親,他的哥哥,他的藍斯兄弟把他們都送去地獄。
他一句狠話都沒有說過,反而會主動的表示願意配合,可以商量。
對著這些事情熟練的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時間到了。”
有人提醒了他一下,裡奇又吸了一口煙,摘掉了煙頭丟在了地上,走到了旁邊的電話邊,提起了電話。
然後他按照一張紙上的號碼撥打了過去,那張紙上已經有了兩個被劃掉的號碼,號碼旁邊還有時間。
這就是他的任務,讓威廉姆斯市長到處亂轉。
他不太懂這些政治上的問題,但他知道,約書亞讓他配合查爾斯先生,他就配合,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電話鈴聲響了一會,被人接了起來,他聽到了威廉姆斯市長的聲音,剛準備說話,突然間不遠處響起了刺耳的鳴笛聲。
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但也有些影響他說話。
好在鳴笛聲持續的時間並不算長,很快就停止了。
他才重新開始走流程,“你很守時,市長先生,我們的遊戲已經進行到了一半,你很快就能見到你的孩子了,希望你不要停在了這裡。”
“那麼下一個地址在……,你有三十分鐘的時間,你必須在五點十五分之前趕到。”
“那麼……我們回頭聊!”,他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後再把那一行號碼劃掉了。
同時他又撥通了查爾斯先生的號碼,“先生,剛剛我和威廉姆斯市長聯係過,他在那個電話亭,我讓他三十分鐘後趕到下一個地址……”
查爾斯先生聽完之後很滿意的答複道,“做好的,不需要任何多餘的交流,保持下去。”
“很快事情就會結束了,到時候這裡就是你們的地盤!”
他說著就掛了電話,對於裡奇這種小角色,他連最基本的關注都沒有。
所說的一切話不過是基於正常的,麵對工作的態度而已。
就像是醫院裡的醫生。
隻要乞丐有治療自己的費用,他也能夠如同對待正常的病患那樣,為乞丐治療。
查爾斯先生就是這樣,這隻是工作。
他不和裡奇解釋他為什麼這麼做,也不說明後續要做什麼,他需要的隻有服從,堅定堅決的服從!
裡奇回到自己的沙發邊上坐了下去,略微凹陷的沙發包圍著他的身體,讓他感覺到了濃濃的安全感。
他仰著頭,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時間快到了之後叫我。”
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的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到處都是柔和的聖光,還有聖光下的大衛。
他不知道的是,在這一刻,他其實和大衛在某些方麵是高度的相似的——
他們,都被藍斯發現了。
從路邊電話亭中走出的威廉姆斯市長臉上帶著一絲狠厲的笑,這種表情不太好描述,就像是恨急了的笑。
他盯著藍斯,眼睛裡都是憤怒的火焰,“我聽到了汽車鳴笛的聲音——”
“滴——”
“滴—”
“滴—”
“滴——”
“滴滴!”
藍斯立刻用數字把這些鳴笛的變化記錄了下來,按照它的長短作為“1”,“2”,“3”,記錄在手中的紙上。
一共五位,可以有很多種的變化,藍斯的方法就是這樣,不同的區域的司機使用不同的鳴笛方式。
隻要在通話的時候能聽到鳴笛的聲音,就一定能找到他們!
這是一個很有效的方法,而且沒有那麼容易被人發現。
“你繼續去按他們說的做,我去解決一下。”
威廉姆斯市長用力點了點頭,藍斯剛準備走,他一下子抓住了藍斯的胳膊,“彆弄死他們了。”
看著威廉姆斯市長眼睛裡幾乎要透出來的殺意,藍斯點了點頭,“會留給你的。”
他說完拍了拍威廉姆斯市長的手,後者鬆開了自己的手,並說了一句“抱歉”。
藍斯轉身鑽進了車裡,根據這串編號,他已經鎖定了亞瑟所在的區域,三角區。
其實三角區並不是一個行政區域,它隻是三個行政區交界和繼續向外延伸的地方,這個地方因為與三邊接壤,犯了事的罪犯能夠來回反複橫跳。
跨區執法在聯邦也是一個大忌,加上警察局方麵有時候也搞不清楚到底該讓誰來處理這裡的案件,所以這裡就變得比其他的地方更混亂一些。
明明往北走就是灣區,但是在這一塊區域裡,很多商鋪的櫥窗前,都是鐵絲網甚至是鋼筋的網窗。
藍斯最初的金融公司也就在這。
四通八達,看上去也很繁華熱鬨。
混亂也帶來了另外一種穩定,從不同的角度來看,這裡有這裡的規則,隻要你不觸犯這裡的規則,就很少會有人主動找你麻煩。
裡奇他們弄了一個帶地下室的背街房子,根本沒有人多管閒事,連好奇心都沒有。
以前有的人有好奇心,他們從一出生就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直到他們可能因為好奇心走進了一條三角區的巷子裡,然後看見了——
有黑幫在進行見不得光的交易,於是他們去見了上帝。
有人正在施暴,他們成為了目擊證人,於是去見了上帝。
有人正在藏匿什麼東西,於是他們去見了上帝。
去見上帝的人多了,那麼活著的好奇心泛濫的人就少了。
其實有人注意到了不知道誰弄了一個鐵籠子進巷口,但沒有人會好奇那個籠子裡關的是狗,女人,男人,還是其他什麼。
他們想活著,也沒有什麼好奇心。
如果有人還留有那麼一絲絲好奇心的話,他們就會注意到,街上多了一些陌生的車輛。
有幾名站在巷口的年輕人注意到了那些駕駛緩慢的車,藍斯家族確實是金港城最大的黑幫,可這不代表就沒有了小黑幫,沒有了社區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