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塬說到這裡,目光落到東野瑜身上打量片刻。
有神明相召,一般妖怪的確是會心理膨脹,覺得自己進入到了神明的領域,變得狂妄自大,得意忘形,甚至是指點江山了。
更何況眼前這小子隻是一隻二十歲不到的小狐狸。
春塬思索一二後,決定提點這後輩兩句。
“菱澤水神多年不理神務,至今已經不剩下幾個信徒了,即便如今遭逢大難,幡然醒悟,想要重整旗鼓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正好需要幫手。你修為雖低,但天賦福緣都——”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
“——還算不錯。二十歲不到的小狐狸能達到你這樣修為的古往今來還沒有過,至少我不曾見過,在妖怪中很難得。”
“但其實修行之路,天賦是其次,主要還是福緣。”
“福緣麼”
東野瑜低頭沉思,其實很多人以為修行天賦最重要,但其實某種程度上講,福緣比天賦還重要。
畢竟天賦再強,沒有仙緣,大概率隻能在滾滾紅塵中蹉跎一輩子,君不見古往今來的求道者如過江之鯽,有幾人能得道?
彆說得道,能入門的都少之又少,凡間工匠教學徒都還要考察品行天賦,更何況這能修長生的大道,自然不可輕傳。
但福緣深厚,那就不一樣了。
哪怕你沒天賦,隻要福緣夠頂,自會有仙人渡你成仙,至於怎麼渡的你彆問,張嘴往死裡磕藥就完事了。
隻是她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東野瑜想了想,也沒有胡亂猜測,微微躬身:“還請前輩教我。”
春塬見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欣慰地點點頭,擺出一副大狐狸前輩的樣子,諄諄教誨道。
“這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天賦,是命運,是天道,你可以理解為運氣,但它絕非隻是運氣那麼簡單。”
“福緣深厚的妖怪不僅修行之路順暢,做事也是一帆風順,因而這類妖怪很受神明青睞。許多神明召收神使大多是將福緣放在第一位。”
“你福緣不錯,又剛好在祂度過劫難的時候出現,估計被祂看作了福星,因此見獵心喜想召你做神使,卻並非你現在真的有資格參與到與神明有關的事中,切不可狂妄自大。”
春塬意有所指地說道,隨後將煙槍搖搖朝東野瑜的頭敲了一下。
咚!
痛!
東野瑜沒防備硬吃了這一敲,頓時吃痛地捂著腦袋。
不是你說歸說,動手是怎麼回事?
彆看這娘們兒隻是輕輕一敲,勁道可不小,簡直像是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突然砸腦袋上,自己腦袋硬歸硬,疼也是真疼啊。
再一抬頭,巫女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隻有聲音在耳邊響起。
“因此無論是東天庭還是高天原,亦或是葦原中國的國津大神,都不是現在的你這小狐狸能置喙的。你現在該做的是蟄伏起來安心修煉,切勿好高騖遠。”
啊?
我什麼時候好高騖遠了?
東野瑜揉了揉腦袋,回憶自己剛才的言行,沉思兩秒,大概明白了。
估計是自己剛才詢問的那句有關東天庭和國津神的話讓春塬以為自己膨脹了吧。
這很正常,就好像你作為HR在麵試一個新人,結果人還沒入職,就開始對公司和另一個更大的公司進行評價,難免給人一種淺薄與傲慢的感覺。
不過自己本就沒準備入職當神使,感官差點就差點吧。
倒是剛才春塬的那句話比較有意思,高天原會因為這件事和東天庭起什麼矛盾嗎?
有沒有可能禍及自己?
東野瑜思索片刻,準備先靜觀其變,不行就收拾細軟逃往神州當黑戶狐狸。
順著參道離開神社,這時候大約是晚上七點出頭的樣子,從鳥居出來以後便像是穿過一層神秘的帷幕,從安靜肅然到熱鬨喧囂隻是一步之遙。
通過綾瀨阪的環山公路,順著通往居民區的階梯往下走——東京並非真的就是一片大平原,地勢是有起伏的。
有時候一連幾十節階梯,就像是你的名字裡男女主最後對望的場景一般。
一路往公寓走,路過鬆重超市的時候看到了那位鬆重老板親自站在收銀台那裡。
他看上去三四十歲,正處於壯年,身材有些微胖,穿著則是經典款的襯衣搭配針織衫,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頭發很濃密帶些卷曲。
似乎有南洋人的血統,膚色稍黑,五官緊湊,鷹鉤鼻,一雙又濃又黑還顯得有些雜亂地眉毛緊蹙著,背著雙手,正用看待小偷的眼神掃視店中不多的顧客。
一位正準備付錢的顧客也被他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似乎是無法忍受這樣的注視,回瞪了他一眼,乾脆不買了,將放下東西就要憤憤離去。
“你,站住!”
鬆重老板當即將其攔下來想要檢查,那位客人自然不肯,二人爭吵起來,眼看著其他客人紛紛看過來。
大抵是想到已經落入深淵的營業額,他並沒有堅持到底,又糾纏了兩句,放其離去。
轉而皺起眉頭檢查購物車中的商品數量,一邊嘟噥著一邊將商品先放到收銀台裡,大概是在罵什麼。
到底是沾點刻板印象,還是相由心生的確有些道理?
東野瑜看過一眼就猜到這老板是怎樣的人,真是沒白瞎這個樣貌,你就是乾這個的。
禦子雖然沒說她當時對老板作出提醒後被怎樣對待,但以眼下的情況來看,完全可以想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