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抹完最後一處潰爛,男人小心翼翼地將剩下未用完的藥劑收好,而後姿態謙卑地向羅南詢問。
他說話的時候臉頰兩側的腮葉一開一合,以至於發出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嗡鳴”聲。
“我需要一個向導,帶我前往綠瑩海淵”
羅南將自己想要尋找鬼哭魚的想法跟男人說了,男人眼神閃爍著,權衡一陣後,像是鼓足了某種勇氣,大著膽子開口道:“如果按照您的要求,這次出海很可能會使我丟掉性命,我”
“你想需要額外的報酬是嗎?”
羅南猜出男人的想法,平靜地打斷他的話。
男人愣了下,支支吾吾地不敢繼續再往下說。
羅南卻沒有跟他繼續廢話下去的耐心,他拿出一個裝滿低階魔石的口袋,大概有兩三百顆的樣子,用精神力托舉著,送到男人麵前。
男人撥開羅南送來的袋子,待看清袋子裡魔石的數量,整個人當場愣了一下。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對羅南說道:“大人能否再給我一點時間。”
羅南點點頭,緊跟著便看到男人抱著魔石袋子,如風一般快速跑出了石屋小院。
棲風港屁大點的地方,羅南也不擔心隻是區區凡人的男人能跑去哪裡。
不緊不慢地跟在男人身後,看著他在貧民窟的街巷間拐來拐去,羅南反而有點好奇了。
最後,他看到男人風風火火地衝進一間同樣破舊,房門半掩的屋子,屋外晾曬著一些鬆鬆垮垮的女人內衣,看著似乎是男人相好的住處。
正如羅南猜想的一樣,男人衝進屋子後,裡邊很快便響起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該死的,你這個渾身惡臭的爛魚佬,滾出我的房子!”
“上次的錢不結清,你休想再碰我一下!”
伴隨著什麼東西滾落在地的清脆聲音,屋子裡女人發怒的聲音一下子停止了。
片刻的安靜之後,一陣更為高亢的驚叫聲從屋子裡響起來。
“我的老天,你哪來這麼多的錢?!”
“哦,查克,你這個該死的冤家,我簡直要愛死你了”
屋子裡開始響起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古怪聲音。
羅南默默計算著時間,當他默數到三十一的時候,他看到男人再次出現。
和此前那副麻木的樣子不同的,此時的男人紅光滿麵,臉頰兩側的魚鰓像兩麵小扇子一樣展開著,臉上還殘留著幾個血紅誇張的唇印,懷裡的魔石袋子卻是不翼而飛。
一個木桶型身材的胖女人衣衫不整地從屋子裡追出來,揮舞著手裡的手帕巾,對男人的背影大聲呼喊著:“查克,我和我們的孩子,在家等你回來”
說著,還一臉溫柔地摸了摸自己滿是贅肉的肚子。
“可以了大人,您想要什麼時候出發?”
海族查克回到羅南麵前,用力抹了把濕潤的臉頰,眸光灼灼地看著他詢問道。
羅南不知該說什麼,不理解但表示尊重吧。
他轉過身,漫步向海岸線的方向走去。
“現在。”
碧藍如洗的海麵上,一艘銀灰色的法術飛艇貼著海平麵快速朝著一個方向飛行。
羅南站在船頭,眯著眼睛眺望遠處。
以他遠超常人的目力,能清楚的看到,在接近海天交界的位置,原本湛藍的海水正在慢慢變成墨綠的顏色。
那海水中像是有著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綠墨,不斷加深,遠遠望去仿佛一隻不斷張開的墨綠大口,正在吞噬著整片海域。
那裡,便是他們此行要去的綠瑩海淵了。
自從見過那條古代海洋生物的銀色巨鰻後,羅南對海洋便一直保持著足夠的敬畏之心。
孤身橫穿大洋,從東海岸返回南部大陸的經曆,又讓他並不缺乏挑戰這份未知的勇氣。
收回目光,羅南轉過身,看到查克正圍著他隨意擺放在飛艇甲板上的“吼叫魚”打量。
這條從落日集會上買到的“吼叫魚”,在耗儘生命力爆發出致命一吼之後,就已經是處在瀕死的狀態。
羅南依靠灌輸生命力,硬生生將其吊命到現在。
但即便如此,它也活不了多久,肚皮朝天地懸浮在透明水晶缸裡,魚身上生長的那兩條怪異的人腿,起初還如嬰兒般白嫩,養到現在,已經乾癟起皺的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啼哭後還不死的鬼哭魚.”
查克用一種充滿驚奇的語氣看著缸子裡的吼叫魚說道。
羅南對活在底層的人向來都沒有什麼鄙夷和偏見,在用法術暫時去除掉查克身上屬於海族的濃烈魚腥臭味後,便更將他視作正常人一樣看待。
出海之後,兩人時常會聊聊天,幾日的相處下來,查克自己也已經發現,麵前這位連他平日所接觸到身份最尊貴的巫師都要恭敬以待的年輕大人,脾氣遠比外表看上去要好的太多。
“你們通常用什麼辦法捕捉它們?”
羅南隨口詢問起查克。
查克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血肉。”
然後看羅南一眼,補充道:“我的血肉,一般的血肉沒有用,隻有擁有海族血脈之人的血肉,才能引得鬼哭魚上鉤。
在人魚之歌的傳說裡,鬼哭魚本就是來自深淵之底的惡魔們,為了捕殺奴役海族所創造出的工具..它們對海族的血肉格外敏感.
不過大人放心,我已經做好隨時為這次出海捕獵獻出自己的準備了..”
羅南對查克表露的忠心不以為然,反倒對他所說的有關鬼哭魚的來曆頗感興趣,於是忍不住開口:“你還知道什麼,詳細跟我說說。”
查克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
傳承到我這一代,體內所流傳的海族血脈已經很稀薄了,該死的‘海毒症’卻一直都無法擺脫
我知道的,全都來自兒時祖父說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