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活手腳利索點啊,沒吃過飯啊?”
李解正在門衛翻箱倒櫃,主要是看看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連一個硬幣都沒有放過。
“他、他看上去……”
“嘖嘖嘖嘖……”
李解一臉無奈地看著渾身戰栗的王雄誕,繞著他轉了一圈,邊走邊說,“王雄誕啊王雄誕,難道你忘了前幾年被楊二公子拖欠工錢時候吃的苦了嗎?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帝王套間照樣住,美女明星照樣泡,你們苦哈哈地等著勞動仲裁,這判也判了,仲裁也仲裁了,你們最後是怎麼拿到的工錢?”
“我、我……”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吃糠咽菜,頂著老家親娘老子逢年過節埋怨沒錢,娶個媳婦兒還得東拚西湊南借北籌,這期間人家的狗腿子,老的享福小的快活,那叫一個其樂融融好不熱鬨。你呢,你還琢磨著廣陵的青天大老爺給個麵子主持公道……”
“我、我……”
“你看這個老頭兒現在灰頭土臉好生可憐,可你知道他叫楊忠義麼?這忠,是忠於楊家的忠;這義,是給楊家賣命的義。人家年輕時候,是在安西方麵軍王牌合成師的師部直屬特務連的連長。從部隊裡出來,就是給楊家年輕人當保鏢,四十年前就是年入五十萬,這家‘忠誠酒店用品廠’的小股東,就有這個楊忠義啊。”
“……”
沉默下來的王雄誕呼吸逐漸平穩,眼神也逐漸冰冷。
“你以為人家是個可憐巴巴的無辜受牽連的倒黴看門老頭兒,你仔細看看,你再仔細看看,人家手上的金戒指,夠你娶媳婦兒打一個鐲子的。你再看看他抽的煙,你這輩子除了杜老大裝逼給你散過一支兩支,你會自己去買嗎?”
“……”
“你再看旁邊的停車位,那是什麼車?人家代步的‘老頭樂’,那沒有六十萬你也拿不下來。你呢?你今天吃了一頓路邊攤的燒烤,樂得跟什麼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彆說了!!”
“彆說了?王雄誕啊王雄誕,你爹娘年紀也眼瞅著越來越大。老家種地以前還能種,現在地都在你老家農業公司手裡。你還是沒錢,你餓個上頓加下頓,倒也能抗個三五天,你爹呢?你娘呢?你再想想,這個老頭兒,他就算全身上下換一套血,也有地方報銷的。你呢?你爹呢?你娘呢?你連便宜點的胰島素都不敢用,你說你還能乾什麼?你爹治病不要錢了?就算公家有報銷,可是便宜藥人家醫藥公司停了,你猜什麼時候停的?你猜為什麼停的?你猜楊家的生物科技研究所的前身叫什麼?你猜為什麼有‘大興醫院’?你猜……”
“夠了!!你閉嘴!!!!”
王雄誕咆哮著,瞪圓了雙眼,然後將電磁手槍的槍口對準了李解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哈……你為什麼把槍口對準了我?”
“你這個瘋子!你也不是好人!你栽贓陷害我犯罪——”
“那麼開槍啊!開槍!扣動扳機!砰的一下,把我的腦袋打爆!你可以的王雄誕!你絕對可以的!隻要打死我,什麼事都可以當沒發生,你轉身就跑,跑得遠遠的,從今以後,就沒有人坑你入夥,對不對?哈哈哈哈哈哈……”
“不許笑!!”
“為什麼不許我笑?是最後的尊嚴都被我撕開了?你原本遵紀守法的良民好青年身份被深深地抹黑了?你的堅持和操守,你的道德和原則,原來在楊家麵前不值一錢,對嗎?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尊嚴在很久之前,就被楊英那個狗日的當廁紙一樣衝進了下水道。王雄誕啊王雄誕,你現在一無所有啊。你不像杜老大那樣還有老婆孩子,你也不像一起的兄弟夥還談了個女朋友,你老家有田種不了,你房子沒有車子沒有存款沒有什麼都沒有,你他媽的還不敢向楊家報複,把楊英那個狗日的吊起來就算了?拿到拖欠的工錢就算了?不是哥們兒,你被浪費的年月日難道真一錢不值?你等以後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之後,再想翻本……你做得到嗎?”
“彆說了——”
顫抖的王雄誕突然將槍口對準了地上瑟瑟發抖的老頭兒,他跟楊忠義完全不認識,似乎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一個老年人,一個年輕人。
他們之間,哪來的仇怨?
“這就對了嘛,打爆他的腦袋。不要有顧慮,老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楊家的楊仁壽帶著楊家享了多少福,那就沾了多少罪。這世上從來沒有‘不知者不罪’的說法,那都是一個個楊家說出來糊弄鬼的屁話。他們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自然也可以‘一網打儘雞犬不留’。這個老東西,他的車,他的戒指,他的養老金,他的股份……哪一樣不是從你身上一點點榨出來的?王雄誕啊王雄誕,你難道要做孬種嗎?現在距離爆炸已經過去了五分鐘,警察最多還要三分鐘,就應該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打算去自首呢?還是打算去檢舉?還是說……”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簌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雄誕一邊吼叫一邊扣動扳機,他沒用過高斯手槍,服役的時候隻是聽說過這種高級貨,這次是第一次用。
這槍……真不賴。
聲音小,後坐力小,打起來跟小孩兒玩具似的。
這槍……真帶勁!
“過不過癮?”
“……”
“爽不爽?”
“……”
“嗚呼,起飛。”
“……”
李老板說著就去“摸屍”,純金的戒指,不拿能行?
至於說王雄誕,大腦一片空白之後,整個人停止了思考。
手中的高斯手槍顫抖著,卻又死死地攥緊。
“我,我殺……”
“啊對對對,你殺了人,你殺人了,彆他媽愣著了,那邊還有倆老頭兒。一個叫楊忠仁,另外一個叫楊忠德,隨便打兩槍,打死就撤了。”
“……”
“呐,這些金戒指呢,都是好東西,回頭融了去賣錢,算你獎金。”
“……”
“還愣著乾什麼?我去車上等你,動作快點。”
抬起腳踹了一下王雄誕的屁股,踹得他一個趔趄,穩住身形之後,王雄誕這才一咬牙,走到兩個本就暈過去的老頭兒跟前,抬起了高斯手槍。
“啊對了。”
李解突然轉身,提醒道,“頭上一槍,胸口要兩槍,這樣穩一點。”
“噢……好!”
簌、簌簌!
簌、簌簌!
遠處傳來了警報聲,王雄誕拔腿就跑,上車之後,就下意識地放倒座椅,然後躺在那裡瑟瑟發抖,嘴裡不斷地念叨著:“會不會留下證據?警察會不會來抓我們?我……”
“噯,放心放心,你用的子彈呢,是圓形彈,上麵都是一個叫韓子通的通緝犯的指紋。”
“……”
“噢,對了,韓子通就是原‘開皇集團’安保主管。”
“……”
“你餓不餓啊?附近有一家牛雜鹵味店做的熱鹵很不錯,強烈推薦。”
李老板悠哉悠哉開車去了一處工業區市場,大晚上的菜市場肯定不開門,不過外麵馬路上,臨街的鋪子和路邊攤,那是數量龐大。
附近工廠的打工人,還有本地的城鄉結合部居民,也會出來打打牙祭。
湯麵、蒸麵、炒麵、鹵麵、燜麵、乾煎麵……應有儘有,天南海北的打工人聚集地,自然就有天南海北的廚子。
熱鹵店進門左邊是鹵味窗口,右邊是就餐餐位,因為“麻辣鮮香”,所以熱鬨非凡。
跑堂的夥計是老板的外甥,都是來自巴蜀布政司,除了牛雜鹵味經典,泡菜也是一流,因為背靠市場,每天都有攤位剩下的豇豆、包菜、蘿卜、仔薑什麼的,於是老板的泡菜不僅免費,有些做酒店的老鄉,還會從他這裡進貨泡菜。
剛殺了人的王雄誕還是有點兒不敢出現在人多的地方,但李解帶著他嗦了一碗熱鹵土豆粉之後,整個人就安心了許多。
再來一罐小麥汁,整個世界雖然喧嘩,內心卻安靜得很。
李老板則是吃了一盤牛肚牛百葉之後,趕緊再整了五六個兔頭啃著玩兒,本地的鵝脖子也是辣鹵做法,不過熱著吃更好吃,比冷著更香。
“弟弟,幫我去邊上買五份腸粉啊,都要加蛋加腸,剩下的零錢是你跑腿費。”
剛“摸屍”連硬幣都不放過的李老板,掏出一張五十的現金,遞給了跑堂的小哥。
店老板正忙著處理食材,看到了也沒有阻攔,反倒是隔空笑著喊道,“憨包,咋個不開腔噻?謝謝人家大鍋嘛。”
“謝謝鍋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