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僅憑意誌就可以改變事物嗎?
大衛·索斯蘭並非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人,事實上,他腦海裡的信仰有大約八成是水分。
這是因為其身份與地位,已經高居世俗權力頂端。
且東正教又同天主教不同,東正教的教會是明確依附於世俗權力的。
因此,他時常會懷疑那些主教與神父們口中的話語,是否真切代表神,時常懷疑神又是否真的關心人。
或許宗教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那些經書中的記載全部都是由人編製……
不過有著這樣的思想,並非代表大衛就是一個無神論者,他隻是對許多東西充滿了懷疑。
就比如說,大衛其實懷疑蓋裡斯是個巫師,在習得某些法術後,在這裡假稱神聖。
但那又如何呢?
重要的是蓋裡斯能夠為他帶去什麼樣的利益。
蓋裡斯將那把“銀叉”遞回給了大衛,而大衛在接過後,能夠感受到這把勺子所經曆過的莫名力量。
大衛深深的看了一眼蓋裡斯,而在這個時候,廚房忙活許久的阿爾斯蘭,則帶來了食物。
那是被精心烹飪的烤羊排,胡椒與孜然的香料,在燒烤過程中便被反複塗刷。
炭火的香氣,凝聚在肉質上,使得外麵略有焦黑,但想必其內必定鮮嫩多汁。
此外,蓋裡斯又取出一瓶朗姆酒,示意阿爾斯蘭幫對方滿上。
當那濃烈的酒精氣息,撲麵而來的時候,大衛不由得在心中再度拉高了對蓋裡斯的評價。
這些食物與酒水,已經完全超脫這個時代普通人的標準了,說是王室才能享用的佳肴,其實也不為過。
如此,至少大衛對蓋裡斯作為耶路撒冷的代表一身份,不再做更多的懷疑。
隻是希望對方能如其口中所言,替他帶來埃爾祖魯姆城。
如果蓋裡斯真能如此的話,這片土地讓給他又何妨?
羅姆蘇丹國才是眼下格魯吉亞的大敵。
閒話不多說,大衛大大方方的同蓋裡斯一同共進午餐,雙方在吃飯的時候,並無更多交流。
等到進食完畢,大衛又誇讚了一下阿爾斯蘭的廚藝,以及朗姆酒的滋味確實不錯。
然後便再沒有更多交流。
在大衛的軍隊離去,阿爾斯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其實蓋裡斯也有些頗感意外,不得不說,大衛是非常少見的那種人。
在憤世嫉俗的同時,他又具備了勇敢、謙卑、勤奮等諸多優良品質。
縱然蓋裡斯向對方展露了一些凡人難及的力量,對方也隻是敬重未知,而非頂禮膜拜。
這種氣場所帶來的壓力,也就蓋裡斯可以坦然相處。
一旁的阿爾斯蘭卻已經不由得心生敬畏,意識到他同真正強者間的區彆。
不過蓋裡斯也能理解,若非大衛能具備這樣的品質,或許塔瑪拉也不會選他作為王夫,從而夫妻倆帶領著格魯吉亞,來到一個前所未有的輝煌時代。
眺望著那三百人規模的龐大隨從部隊護送大衛離去,蓋裡斯歪過頭向阿爾斯蘭說道。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離開這裡,記得替我照看好菜地。”
阿爾斯蘭自然是從善如流。
先前蓋裡斯同大衛之間的交流,他也有所耳聞,對於蓋裡斯提出的改革方向目標,雖然阿爾斯蘭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如果是蓋裡斯親自操刀的話,或許這都是可能的。
到那個時候,這片土地從羅姆蘇丹手中獨立,自然也會有著更美好的未來。
而對於他個人而言,其實也意味著一條清晰的上升渠道,意味著將改變自己的命運。
……
塞爾柱完成對安納托利亞大部分地區的征服後,沒過多久便出現阿萊克修斯一世,扶持羅姆蘇丹國獨立的一幕。
在羅姆蘇丹國獨立的這段時間裡,為了保持自身的獨立,對抗來自塞爾柱的威脅。其同東帝國的關係其實並不算差。
此外,為了統治地方,羅姆蘇丹又將大量的突厥部族首領,冊封為貝伊,從而獲取突厥部族對自身的支持,得到大量的士兵。
埃爾祖魯姆城及周邊的大片地區,便是薩爾圖基貝伊王朝的統治範圍,其是由阿爾普·阿爾斯蘭的指揮官埃米爾薩爾圖克創建。
這個貝伊王朝,經常與格魯吉亞王國爭奪卡爾斯地區的霸權。
如今,這個貝伊王朝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了。
這裡又不得不提一下伊斯蘭文明中繁雜的頭銜及其含義。
大多數的伊斯蘭頭銜,基本可以分為兩類,要麼是政治上的、要麼是宗教上的,或者乾脆政教合一的。
稍微排序一下,政治方麵常用的,從上到下大致是:哈裡發、蘇丹、埃米爾、貝伊……
哈裡發是穆聖的繼承人,理論上是帝國政教合一的領袖,在名義上乃天下共主,實際表現中,則類似天朝的周天子,隨著時代越發衰敗。
1200年這個關頭的巴格達哈裡發,實際上乃巴格達一城之主,對外隻剩下部分名義上的號召。
蘇丹則是力量、權威的意思,起初的時候實質上是帝國冊封的總督,但隨著哈裡發權威的衰敗,蘇丹群體在實質上組建出各自的宮廷,成為獨立君主。
而埃米爾則比之蘇丹劣化一部分,本意為軍事統帥,原指哈裡發派駐各地的統帥及總督,亦作高級貴族稱號。
在哈裡發衰敗後,大量的埃米爾如同蘇丹一樣,開始建立各自宮廷,成為獨立君主。
不過許多時候,蘇丹自身也會冊封埃米爾,而那些埃米爾,也時常因為蘇丹的權威衰敗,而日漸獨立。
至於貝伊一詞,則同前麵幾個阿拉伯語頭銜不同,是來自於突厥語乃“首領”或“酋長”的意思,阿凡提故事中所謂的巴依老爺,也是來自這個頭銜。
同樣,由於蘇丹的權威衰敗,貝伊的獨立性也會隨著時間增強。
在蓋裡斯看來,中東地區的這種政治格局,是一種極端不健康、非常混亂,比之王朝周期論還離譜的狀態。
甚至可以說,自打阿拉伯帝國崩潰後、或許直到奧斯曼時期,中東地區才算是真正意義上迎來長久穩定。
在那之前的曆代王朝,都可以隨時隨地、二話不說原地裂開。
這自然也是蓋裡斯需要去解決的問題,或者說重新塑造的部分。
其中的起點,就是蓋裡斯眼前的這座正在被圍攻的城市——埃爾祖魯姆。
講實話,蓋裡斯並不打算帶著格魯吉亞,對埃爾祖魯姆發起武力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