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生而為人,無需抱歉...”
陪北川秀從國分寺市警察署(相當於隔壁的市公安局)走出來的千原雅人嘴裡一直念念有詞,在不斷咀嚼和消化北川秀隨口而說的這句話。
他有種嚴井拓也的一生都被涵蓋其中的玄妙感覺。
今天下午打掃完“peterct”後,兩人決定擇日不如撞日,立即跑來警察署以朋友的身份認領了嚴井拓也夫婦的屍體。
原本這種自殺者的屍體認領流程十分繁瑣,說不準還要在各個政府部門間到處跑。
但當前台女警得知北川秀就是那位寫了《且聽風吟》和《球》的大作家後,立即轉化為迷妹姿態,在她的傾力協助下,兩人很快就辦完了手續,拿到了“遺體火化許可證”和“自然死亡證明書”,而付出的代價則是小女警警服上多出來的那個簽名。
有了這兩份官方文件後,他們才能去火葬場要求幫忙把屍體火化了,不然火葬場是不接受這種業務的。
在日本,政府對殯葬事務管理非常嚴格。
任何逝者的遺體進行火化或埋葬時必需經過當地政府審批,申請審批時除要提供死者的詳細情況外,還需表明與死者的關係,私自火化屍體是違法的行為,會被判處侮辱屍體罪。
換言之,那家邪教醫院擅自處理了嚴井由美子的屍體還能不受懲罰,背後絕對有人。
目前看,奧姆真理教這個從日本擴展到全球的邪教組織遠比北川秀昔日在教材上看到的要恐怖,他們甚至都建了軍事基地,偷偷研發毒氣、生化武器、軍火,對信徒進行壓迫剝削式循環洗腦,專門從事各類恐怖活動,已經導致數萬人家破人亡,幾十萬人流離失所,一無所有。
這麼龐大且有組織的邪教能存在於國內十幾年,放在隔壁那就是妥妥的科幻片。
可見日本政府一定有內部高官在暗中支持,通過邪教的產業吞噬大量民眾的血汗錢。
“千原係長,讓你陪我做了那麼多與工作無關的事情,實在是抱歉。”北川秀拿著遺物袋和一堆文件,對他微微鞠躬,“之後的事,我就自己去辦吧,還請你周末抽出時間來參加遺體告彆會。”
“不!恕我冒昧。接下來的工作,也請北川老師算我一個吧。”千原雅人連忙鞠躬還禮,“我認為這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是通過和您一起做這些事情,我感覺我好像參與了嚴井桑最後的人生。”
“我也想告訴嚴井桑,他沒有失去做人的資格,生而為人,無需抱歉!拜托了,北川老師!”
千原雅人對著北川秀九十度鞠躬,語氣誠懇,發自內心的說道。
其實最初,來通知北川秀也好,幫忙收拾東西做事也罷,他是抱著和北川秀打好關係,博得對方好感的想法來做的。
但隨著時間推移,一個下午,看了嚴井拓也的遺書,聽了北川秀的一些感慨後,他漸漸有了一種彆樣的感覺。
後泡沫時代下,嚴井桑一家隻是一個悲劇的縮影。
他覺得他的人生恥辱而難堪,難道自己的相比起來,就更高尚和美麗嗎?
北川老師那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難道不也是在說他們自己嗎?
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千原雅人現在很想送嚴井拓也一家最後一程,就好像在為自己送葬一般。
感受到了他的赤誠之意,北川秀默默點了點頭:“那好,聯係殯儀館召開遺體告彆會的事可以拜托你麼?這幾天我想抽一點時間去嚴井桑的家裡看看。”
他拿到了對方出租屋的鑰匙,當然,理論上幫忙收集好遺物後,他就得迅速歸還,還得支付乾淨所有的欠款。
包括葬禮的一係列費用,如果北川秀不支付的話,嚴井拓也一家就沒法體麵的離開人世。
因為這個世界隻認權力和金錢啊......
“沒問題,請交給我吧!”千原雅人再度鞠躬。
商量完這些事情後,北川秀和他辭彆,獨自一人來到了嚴井拓也的公寓。
老舊的房屋,破敗的家具,但裡麵卻整理的井井有條。
地上還能看到他用來撿垃圾的大蛇皮袋,好幾疊舊雜誌被捆綁在一起,整整齊齊,高高壘起。
昨天,在嚴井拓也生命的最後一天,他還在繼續努力工作著,用1.5円一本的舊雜誌掙著微薄的收入,希冀賺到去夜校讀書的學費。
他沒有因為能從北川秀這裡得到996萬円就徹底擺爛,而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努力工作,爭取擺脫糟糕的生活。
一旁的書桌上放著相框,裡麵有三張照片。
第一張大概是他十歲時,被眾多的女人簇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