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算起,從武昌出發再到今日,孫登這十餘日的經曆可謂豐富無比,被其父孫權和左將軍諸葛瑾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牛將軍也是個體貼的人,生怕孫登短暫的軍旅生涯有什麼疏漏,天都沒亮,親來為他上這一課。
營中已亂,寨中兵士們或在披甲,或在找著自家上司,或在恐慌的拎起身旁的武器就向敵襲的方向迎去。
你是太子?
都臨敵了,這是生死關頭!尋常兵士哪有功夫來管這些?
孫登來諸葛瑾營中之時,孫權給他配備了十名甲士在身旁侍衛。本是為了以備萬一的,卻不料這就用到了。
諸葛恪睡眠本就淺些,他在聽聞魏軍的鼓噪聲後,猛地從臥榻之中站起,連外袍都不顧了,到帳外往西看了幾瞬後,率先衝入孫登帳中,將還在睡夢中的孫登拉了起來。
“元遜兄有何事?”孫登迷迷糊糊的看見諸葛恪的一張胖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軍中有警!”
諸葛恪慣有急智,這般危急的狀態下,做事的條理依然清晰,將左腳的鞋子塞在孫登手中,自己拿著另一隻往孫登的腳上套去:“魏軍來夜襲了,太子速速穿鞋!隨我出來!”
“夜襲?”孫登還是有些發懵:“魏軍來襲我了?莫非到我帳前了嗎?”
“穿鞋!”諸葛瑾大吼了一聲,將孫登也嚇了一跳,連忙穿了起來。
二人剛出了帳門,張休等三人也都跑了過來。孫權給他的十名士卒,也在臨著甲胄匆忙跑來。
諸葛恪指著西邊火光,大聲說道:“西邊敵情不明,太子萬金之軀不可臨危,臣請太子火速上船,速速往江中去,以防遇險!”
張休也在一旁同時說道:“元遜說得對,此處戰事應由此處都尉負責,非太子之責也。諸葛公將我等放在此處,就是為防一事不備。速速上船才是!”
顧譚、陳表也是同樣說法。
孫登看著這四人焦急的神色,聽聞西邊魏軍的呼喊鼓噪聲,以及營中各曲、各都集結兵士的吆喝聲,看著西邊微微亮起的火光,深深吸了口氣,竟對著四人輕輕搖頭:
“敵軍隻是夜襲,剛摸到營寨邊上,營中軍隊尚未逢敗,敵軍離我還遠。”孫登一字一頓的說道:“若父王在此,他會退嗎?”
“這……”
諸葛恪不禁一時語塞。
他也好,張休、顧譚、陳表三人也罷,出發點都是為了孫登的人身安危。此處營寨也好、營寨中的吳兵也罷,都與他們的身家前程無關。隻要保得孫登無虞,任何事情在吳王那裡,都可以輕輕放下。
可孫登不同。
或是身為太子的驕傲心理,或是不欲被自家父親瞧不起,或是血液中存著的孫氏血脈在這一刻激起了他的勇敢之心,總而言之,孫登否決了四名屬臣的提議。
“我不走了。”孫登轉身看向那十名甲士:“你們都是父王身邊的虎賁,速速披甲,我的話你們聽吧?”
為首的一名甲士躬身說道:“至尊已對臣說過,保護太子如同保護至尊一般。”
“這不是很好嗎?我就在此處,若魏軍真殺到我麵前了,且戰且退也不遲啊。”孫登笑了一聲,朝著身後的張休說道:“叔嗣兄,我甲胄在帳中,請叔嗣兄為我披甲!”
張休隻覺心頭發緊,一陣不知是感懷、還是震動的情緒湧入腦中,重重的點頭應聲,而後小步朝著帳中跑去。
諸葛恪等人也遵著孫登之令,回到帳中各自著甲去了。
這種臨敵之時,連貴為太子的孫登都不退,若他們真慫了逃跑的話,那此事就要再上一層高度了。就算諸葛瑾親自出麵,都未必能保住他兒子的仕途。怯懦畏戰,是身為權貴子弟的頭等罪名。
擋在戰線最前麵、與魏軍當麵交兵的吳兵並不多,更多的都是躲到了營帳之後,遠遠的用箭來射。
“引火的物什都用掉了嗎?”牛金揮刀蕩開一名吳兵手中的長槍,欺身上前斬向這名吳軍的脖頸。處理掉此人後,牛金朝著身旁的周立問起。
“還需片刻,兒郎們還在從各處火盆中引火。”周立一邊應著,一邊抓起一麵小盾為自己和將軍遮蓋箭矢:“屬下看吳兵已經開始集結了,將軍若不欲久戰,也該走了。”
牛金用手撥開周立的盾牌,定神朝著東邊看了幾眼:“終究還是人少了些,做不成大事啊。”
“本就是夜襲嘛,驚一驚吳狗也是好的。”周立在牛金耳側說著。
“用得著你來教本將?”牛金瞪了周立一眼:“把你部中帶弓的人都叫過來!速去!”
“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