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維拱手問道:“將軍,屬下有一事不明,還望將軍解惑。”
滿寵點頭:“說來!”
薑維道:“若是朝廷強行抽胡人為兵,若戰時損傷大了些,步度根、素利這些胡酋豈不會離心離德?屬下家中久在隴西,羌人各部應征從軍之時,若是損傷多了,族中也不會容他們繼續作戰的!”
“哈哈哈。”滿寵捋須笑道:“伯約還是過於忠厚了。”
薑維的神情有些發懵,曹爽更是摸不清狀況。
滿寵道:“羌人與鮮卑、烏桓這些胡人相差甚遠,反倒與漢人類似。而那些草原諸胡,真正心懷遠誌的人能有幾個?大多都將族中屬民視為私產而已。”
“朝廷給了他們爵位,賞了他們俸祿,讓他們在草原上得享富貴。既然是私產受損,在財帛上給他們補充撫恤足夠,也就是了。”
薑維、曹爽二人儘皆感慨。
滿寵說:“不說胡人的事情了,單說你們二人。這次獲了軻比能首級,本將自然是要向陛下為你們報功的。”
“昭伯,伯約,你們二人和長思三人,誰可為首功,誰又次之?”
薑維聞言當即起身,拱手說道:“稟將軍,此番進兵是昭伯率部擄獲軻比能首級,自然是昭伯該為首功!”
當著大魏前將軍、西閣閣臣滿寵的麵,薑維將功勞讓的乾淨利落,一瞬都沒耽擱,可謂機敏異常。
而曹爽則是愣了幾瞬,同樣起身開口說道:
“稟將軍,當日將軍派我們三人一同北上,曾與我等明言,遇事由三人共同商討。”
“伯約與屬下同戰,隻不過分配不同。長思兄讓馬斷後,無他則不能功成。”曹爽言辭懇切的拱手道:“此乃三人共立之功,三人相同才是,屬下不敢竊居首位,還望將軍明鑒。”
滿寵略一捋須:“你二人的說辭本將都知曉了。各自回營吧。”
“遵命,屬下告退。”軍中作風雷厲風行,二人也未耽擱,告辭滿寵之後緩步退出帳中。
中軍帳外夜色如幕,甲士往來梭巡,曹爽與薑維二人並肩同行,朝著自家營寨走去。
二人聊著聊著,時不時的開懷大笑起來,一個謙讓一個磊落,配合起來倒也相得益彰。
在營門處的崗哨前麵,曹爽在光亮處停下腳步。薑維見狀也同時停下。
“昭伯何事?”
“伯約兄,我確有一事想問。”曹爽借著火光直直看向薑維的眼睛。
薑維隻覺曹爽有些古怪:“想問便問就是了,怎麼這般陣仗?”
曹爽道:“我為大將軍長子,又是曹氏宗親、陛下好友,前程自然無憂。說句實在話,伯約兄將首功讓我或者不讓我,對我並無半點影響,我將首功讓給你也無妨。”
“伯約兄人品才能都是一等一的,能夠與你為友,是我曹爽之幸。可我夙來有一事不明,陛下是怎麼就從太學中將你選拔出來,又怎麼放心讓你在中軍做個兩千石將軍的?朝中與你相仿的,也隻有中領軍毌丘仲恭一人了,他可是陛下潛邸出身!”
聽聞曹爽發問,薑維竟也一時難言了起來。
兩位校尉夜間在此站著,營門處值守的十名士卒挺直胸膛,唯恐惹了校尉不快。火焰劈啪燃著,忽明忽暗的光線映在薑維側臉之上,將麵孔的輪廓勾勒的愈加清晰。
“我嗎?”薑維愣神許久後,抬頭望向天穹上閃爍著的群星:“昭伯問得好問題,將我難住了。”
“黃初七年,我蒙陛下重開太學之恩,從隴右家中得以來到洛陽求學。陛下親至太學講習之時,我因當眾奏對得當,被陛下看重,與夏侯太初一同選為散騎。”
“四年過去了,夏侯太初還是散騎,可我這個隴右豪族出身的人,年方三旬,卻成了兩千石的裨將軍,到了如此高位,想來也如夢幻一般。”
薑維收回目光,正色看向曹爽,瞳仁之中隱隱有火光在跳動:“昭伯問我此事,我屬實不知該如何作答。數年之間,遇事儘忠儘力,除此再無答案了。”
曹爽用力點了點頭,伸手摟住了薑維的肩膀,從後推著他朝營內行去:“儘忠儘力,這四個字足有千鈞之重。聖君在朝,數年間邊事大好,吳蜀二國想必維持不了多久了。伯約兄,你我二人同在軍中用命,想必是能留名在史書中的!”
薑維一邊走著,一邊認真點頭:“與昭伯為友,也是我薑維之幸!道阻且長,你我同行!”
……
翌日上午,從洛陽出發的皇帝車駕,與隨行的近千隨員,以及中領軍營的四千騎,也到達了潁川郡的摩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