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直麵這三個鮮活無比的古代武士,寧采薇和朱寅立刻感到一種冰冷無情的真實感。
僅存的一些僥幸,被這種殘酷的真實感,徹底碾碎。
唉……不可能是幻覺和夢境了啊。
他們真的穿越四百多年,來到了明朝時期的女真部落。
“牛牛……”
一個女真武士摸摸朱寅的頭,露出一個嚇哭小孩的笑容,臉上的刀疤好像一條蜈蚣。
他這句話,朱寅聽懂了。
牛牛是女真語,意思是:“小孩子。”
這三個女真男子,身高也就一米七左右,並不高大。
可是他們的身材十分壯實,麵容粗獷,氣質剽悍,散放著一股猛獸般的野性。
這三人的長相有共同的特點:眼睛細長,高顴骨,頷骨粗壯,咬合肌發達。
這是典型的漁獵民族的長相,適應苦寒的氣候,也因為肉食吃的更多。
朱寅和寧采薇,乖乖的帶著嬰兒與乳狗,讓出了火堆,坐在了炕上。
兩人裝的若無其事,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這三個女真人殺人作惡。
還好,三人顯然在林中喝飽了寒風,直接就盤腿坐下來烤火。
弓箭,腰刀,馬鞭一股腦的放到地上。
他們脫下厚厚的裘服裘帽,脫下腳上的靰鞡,隻穿了麻布單衣,露出標誌性的金錢鼠尾,以及肌肉虯結的身體。
大火一烤,頓時一股濃鬱的汗酸味,帶著絲絲腥膻的氣息,彌漫在小小的茅屋之內。
這味道不要太酸爽。朱寅倒也罷了,寧采薇姐妹聞到這麼純正的“男人味”,不禁熏的鼻子直皺。
“阿嚏!”寧清塵鼻子嫩,更是被熏的打個噴嚏。
“牛牛!你們過來,給我們烤衣服!”一個八字眉的女真人說道。
他說的是女真語,朱寅隻能聽懂幾個詞彙,卻知道對方的意思。
朱寅“噯”了一聲,隻能上前拿著對方的厚重的皮裘,翻過來烘烤。
寧采薇見到朱寅的行動,也隻能跟著上前,拿起另一個人的裘帽烘烤。
“你能聽懂我們的話?”八字眉有點意外,“你們是誰家的牛牛啊?”
朱寅琢磨了一下這句女真語,半聽半猜測的說道:“我們是遼陽城裡的將領家屬。”
他說的是滿語,和此時的女真語有點不同,可對方還是聽懂了。
“遼陽城的漢家牛牛?哪家的?”
那八字眉的女真人,一張粗獷的臉頓時湊了過來,帶著好奇和探究。
朱寅壓抑著緊張的情緒,神色冷靜的說道:
“我爹叫祖承訓,是李大帥麾下的參將。”
八字眉摸著自己的小辮子,似笑非笑:
“原來是那個祖瘋虎,你是他的兒子?可是你穿的像個被佛朵媽媽拋棄的小妖怪呀。遼陽城有幾百裡地,你們怎麼在這裡?牛牛。”
“難道是活羅神(烏鴉)帶你們來的嗎?”
朱寅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判斷出對方的大概意思,回答道:
“阿其克(叔叔)啊,我們本來有人護送,可是不久前遇到一夥賊寇,他們掩護我們逃走,說會來找我們彙合。”
八字眉並沒有懷疑朱寅的話。
他不認為,這個小男孩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他們應該是祖瘋虎的家人。”八字眉對另外兩人說道。
接下來,他就不搭理朱寅了。
朱寅稍微鬆了口氣。
寧采薇和寧清塵見到朱寅用滿語和對方交流,不禁又是擔憂又是佩服。
接著,三個女真人就開始侃大山。
原來,他們是建州女真王甲部(完顏部)的人,是完顏城城主的部下。
八字眉和另一個獅子鼻的女真人倒也罷了,他們隻是掃了三個孩子一眼,就取出隨身攜帶的酒囊,大口喝酒,一邊嘰裡咕嚕的閒聊。
可是第三個女真大漢,卻時不時盯一眼寧采薇,三角眼中有點炙熱。
顯然,這人對寧采薇有惡意。
朱寅心裡不禁咯噔一下。他哪裡看不出對方的心思?
寧采薇極力低著頭,不和三角眼錐子般的目光對視。
忽然,這個三角眼猛然站起來,舉步走向寧采薇。
“賴山,你又要乾什麼?”八字眉喝道,“你中了老林子裡豔鬼的邪啦,她太小了!還是個牛牛(孩子)!”
“哎呀,看你這不講究的渾人,佛朵媽媽會不高興的!”
獅子鼻也皺眉道:“賴山,你一天沒有女人,就像夜貓子一天不鬼叫喚!這麼小的牛牛,你也不放過?你可真是雜種鷹(下流)。”
兩人神色鄙夷的看著賴山,毫不掩飾。
三角眼腳步一停,“你們囉嗦的就像是春天的喜鵲!對我賴山指手畫腳!你們不是我那自以為是的阿布哈(嶽父),沒有資格阻止我!”
“要麼,你們也嘗嘗這個小漢女的滋味,要麼就閉上你們的嘴巴!”
說完,就朝著寧采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