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掀起車簾,騎馬隨馬車一同前進的是陳平,如今軍職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其實陳平如果在平常的軍隊任職,此刻怕是已經能轉為偏將或者地方戍衛將領,但既然是類同顧懷私軍的神機營,軍職自然是要被兵部壓上一壓的。
顧懷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陳平行了軍禮,又朝著相熟的王五魏老三打了個招呼,這才策馬向前繼續坐鎮前軍,顧懷看了一眼遠處山坡上疏落的山林,還有山坡下那條已經枯掉的溪流,突然問道:
“你們有沒有覺得,過了黃河以後,見到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車轅上的王五魏老三齊齊一愣,然後對視一眼,同時反應過來。
這一路,是沒見到多少村寨啊,這裡不算前線,怎麼會這般荒涼?
......
臨漳是座大城,往北是邯鄲,西南都是過黃河的要道,地理優越,自然也就要富一點,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能被外放到這個地方做縣令,陳文斌平日裡肯定是不缺錢的,但他今日卻換上了自己最舊最破早就該丟掉的官服,還讓下人往上麵打了幾個補丁,穿上之後早早地帶領城中官員士紳來到了城門外。
雖然地處要道,但臨漳的運氣比較好,東西兩路南下奔襲的遼人都沒有看這裡一眼,所以臨漳的城門得以幸存,此刻城門外的官道上雪已經早早被掃乾淨,牛糞馬糞也是絕對看不到的,兩側是戍衛官兵們的屯田,看起來倒是極為規整。
遠處道路兩側還站著些訓練有素的精兵,持著旌旗,看起來氣勢凜然,就算天上還在飄著雪花,也沒人敢動一步,因為不管是縣令還是自己的頂頭軍官今天都放了狠話,誰要是敢在那位總督河北軍政的貴人丟人,直接軍法伺候!
至於城門出入的百姓,那是一個也沒有,早就被驅趕到了其他城門,泥腿子繞上幾裡路沒什麼,要是衝撞了那位權勢滔天的大人,誰能擔起這個責任?
寒風呼嘯,好幾個身子弱的官員都打起了噴嚏,陳文斌陳縣令回頭看了一眼,眉頭微皺,最後還是讓他們去城門背風處歇一歇,可他們千恩萬謝後還沒走上幾步,立刻有騎兵回報靖北伯儀仗已到三裡外,嚇得陳文斌原地一蹦就讓他們趕緊站回來。
其實換做平日,這種幾近於黃土墊道、淨水潑街,遠迎數裡的排場,彆說一個伯爺了,迎接皇帝還差不多,可誰讓這位伯爺兼了河北道經略使總攬一道軍政,還能開府置事呢?他等於是掌握了一道官員將領們的生殺之權,彆說免官了,若是他發起怒來,先斬後奏怕也是沒人敢說什麼的!
懷著既畏懼又心虛的情緒,陳文斌定了定神看向遠方,用微弱的、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喃喃:
“可千萬彆是衝我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