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這事的顧懷倒是沒多想,隻是讓人把黎盛帶到麵前。
天台的城頭,已經被關了好幾天的黎盛有些狼狽地隨著兩個親衛走到顧懷身後,顧懷回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的校尉,問道:
“聽說你是海鹽人。”
“是,侯爺。”
“前些日子,海鹽被八百倭寇劫掠一空,其中有沒有你的鄉親父老?”
黎盛的眼底浮現些憎恨:“有,很多,我老娘也在那裡。”
“難怪你打仗這麼拚命,”顧懷歎道,“其實你違抗軍令這件事,稍微認個錯,事也就過去了,軍中以軍令為重,真要上綱上線,你上司把你軍法從事也沒什麼問題,但你偏偏連個錯也不想認,還非得當麵頂撞,鬨得所有人都下不來台是因為什麼?”
“回稟侯爺,卑職自認為沒有錯,”黎盛抿了抿嘴唇,“軍令確實如山,但明知道不對還要去遵守,就沒有問題麼?卑職隻恨軍職不高,否則我早就帶兵打到了寧海,將那些倭寇的腦袋全部砍下來...”
“盲目的自信就是自負了,”顧懷說,“如今是我總攬台州戰局,總覺得你這番話有點在罵我的意思。”
黎盛連忙跪下:“卑職不敢。”
“但聽著的確很有意思,以前有個老頭子跟我說,做事要遵守規則,否則就會受到規則的反噬,做官就是這樣,不能隨心所欲,”顧懷看著他,“但事實上我從來沒聽過老頭子的話,所以我覺得,如果今天真給你講什麼道理擺什麼架子,我才真的變成了當初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你說你恨軍職不高,那本侯就給你往上提;你嫌兵力不夠,本侯再給你撥五千人,這些全部是因為你之前打過的仗本侯看在了眼裡,這種特殊時候,本侯可以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但這份殊榮是有代價的,我要把倭寇全部圍死在一起,然後逼他們撤往象山,但眼下還差一個地方堵不上窟窿。”
黎盛回憶了一下台州的地圖:“黃岩?”
“那裡是倭寇的後路,也是一開始倭寇登陸的地方,隻有把那裡打下來,台州的兩萬倭寇現在是一萬七千了,才會乖乖鑽進象山這個本侯給他們挖好的坑裡,”顧懷平靜地看著他,“你覺得,你做不做得到?”
黎盛斬釘截鐵地抱拳領命。
顧懷擺擺手示意他下去,黎盛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侯爺,您為什麼對卑職...如此看好?卑職隻是個區區校尉,還觸犯了軍法,侯爺如此處置,怕是要讓好些人不平...”
“本侯就是要讓他們知道,能不能打勝仗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年輕怎麼了?地位低怎麼了?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這樣的日子,當初本侯在蘇南也經曆過。”
他拍了拍黎盛的肩膀,笑道:“我在你身上看見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所以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賭一把這世間總是有英才湧現,如果你真的是倭寇們的死敵,那麼潦草地死在了軍法下,也未免太可笑了一點。”
黎盛怔了怔,隨即熱淚盈眶:“定不辱侯爺重托!”
......
在東瀛的戰史書籍中,有一個用來形容戰爭結局的詞語,使用頻率很高,那就是玉碎。
所謂玉碎,其實並沒有詞意所表達出來的那麼豪壯,因為根據東瀛人的習慣,隻要死在戰場上,無論是戰死、病死、餓死,還是逃跑時被砍死,統統都叫玉碎。
根據筆者的考究,這個詞是在東瀛的戰國時期開始使用的,具體是魏朝和東瀛發生的那一場戰爭前後,當時東瀛對魏國發起了襲掠戰爭,化國民為倭寇劫掠魏國沿海,這既是因為倭國的內部矛盾需要轉移,也是因為當時的魏國經濟發展迅速,引起了鄰居東瀛的覬覦。
這是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前後綿延足足七年,但實際上除了最開始的一年外,其他時間倭寇的數量及規模已經遠不及魏國駛向東瀛的劫掠船,所以筆者很猶豫是否該把這場戰爭定性為東瀛主動發起的侵略戰爭,因為從結局來看,似乎東瀛才更像是被侵略的一方。
總之,當時那些史書上,對於在這場戰爭中死去的倭寇們統一以“玉碎”來形容,而筆者發現,如果將這個概念套用到當時魏國江南戰場的主將黎盛身上的話,那麼這位將軍的外號應該叫做粉碎機。
因為根據統計,在那七年間,但凡遇上他的東瀛倭寇,玉碎率一般都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論魏朝海上霸權的形成,邵知乎,上海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