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盾!”
守在線列步卒旁邊的士卒立刻上前一步舉盾,防住那落下的箭雨,原本還有遼人想要趁這個時候接敵,可那些特殊設計的盾牌能讓火槍從縫隙裡射擊,一時之間大營前方的遼軍一片雞飛狗跳。
“再壓上去!”
軍令傳達到軍陣各處,後方響起的廝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這證明那些沒有爬上長城、又無法在騎兵洪流纏鬥中起作用的遼軍步卒全部被吸引了過來,甚至還有幾支零散的騎兵很快發現了這個陣型的疏漏,對著大陣側翼發起了衝鋒但很快也被成片的天雷逼了回去。
放棄拚刀完全以火槍天雷為主的大魏步卒真的是能讓遼人咬牙切齒的,尤其是當步卒完全放棄了退路、一門心思往前衝的時候。
李正然心裡清楚不能在大營外長久耽擱,這一萬步卒直攻大營,很快戰場上的遼人都要發瘋,如果不能及時衝進大營建立防線,遲早要被遼人徹底圍死和淹沒。
他接過一把火槍,倒是頗為瀟灑麻利地檢查了一下能否擊發,然後帶著親衛親自前往最前方,一馬當先地領著士卒開始攻堅。
事實證明遼人在構建這處大營時並沒有太用心,或者說是他們有信心在短時間內啃下長城卻沒料到會有今天,而且遼人對於步卒的運用遠沒有魏人那麼擅長,對於一些魏國將領來說的基本功,在遼人那兒算不上通用,比如李正然隻是一掃那遠處的大營,就發現了好幾處在魏軍中能讓督造軍官被吊起來抽的錯誤。
但火槍的壓製終究還是有時限的,一萬步卒、兩千輔兵結成的大陣終究是讓遼人衝到了近前,二話不說就開始揮刀子砍,一片混亂中,側翼也被一些遼人衝進陣型,原本即將挺進大營的過萬步卒,終於是停頓了下來,開始與遼人展開激烈的廝殺。
李正然放下火槍,在親衛的環繞中,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遼人大營,還有那些察覺了大軍意圖,發了瘋的遼軍步卒,沉默下來。
他是個中規中矩的人,從生下來就好像做什麼都中規中矩,讀書也是,習武也是,打仗也是,帶多少人乾多少活,交代下來的軍令保證辦得踏踏實實,但千萬彆指望他能立什麼奇功。
從當初真定那裡發生的戰鬥就能看出來,他是兜底的人,不是建功的人,遼人馬踏北境,真定河間相繼告破,他能帶著一幫殘兵,在真定外儘力阻止遼人的腳步,撐到顧懷入河北,親眼見證了那位王爺是怎麼秋風掃落葉一樣把遼人趕出北境。
他唯一的優點就是治軍嚴謹,比如眼下徹底接敵之後,大軍仍然能堅守下來,亂而不潰,明明是冒險突進直衝敵軍大營,卻能被他一路衝到近前,甚至結陣與大營中衝出的士卒,還有那些從戰場上遊離過來的士卒死戰。
但也就到這兒了,換句話說,王爺一開始給他的軍令,也就是做到這個地步,吸引來戰場上的目光,亂了遼人的軍心,等著正麵戰場的勝負,能截下多少遼人是多少,僅此而已。
兩軍對壘比的就是誰先露出破綻,遼人在支離破碎的長城前急了,大魏邊騎與遼國精騎的對撞是戰場的焦點,而他李正然不過是戰爭天平上多加一分的籌碼,責任儘到了就可以光榮退場,迎接即將到來的勝利。
可憑什麼?
李正然的臉頰狠狠抽動了一下,他放下火槍,拔出了刀,高呼:
“殺敵!”
身邊親衛跟著他一同前衝,原本陷入僵持的前軍被將旗一帶,居然硬生生從已經形成的防線中衝出個缺口來,在火槍天雷的轟鳴與刀槍的對砍中,原本已經陷入僵持的側麵戰場,整個亂了。
任誰也沒想到自家將軍居然連命都敢拚,在這個年頭士卒們在戰場上該做什麼、會做什麼幾乎全取決於將領的動作,李正然帶頭衝殺,已經快陷入合圍的魏軍步卒徹底瘋狂,陣型徹底散掉的同時,大營前方的防線也頃刻告破,整個大營,終於顯現在李正然麵前!
他騎在馬上,放眼望去全是遼軍的長槍長矛,四麵八方都有武器來襲,才擋開一隻角度刁鑽直搗下盤的長矛,不知從哪兒飛出來的一箭便結結實實地紮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邊親衛一陣驚呼,李正然咬牙劈開刺來的長槍,鎮定地傳下軍令:
“讓後軍步卒儘快入營!已經入營的前軍,去放火!天色將暗,再過片刻,正麵戰場的騎兵就要分出勝負了,到時候遼軍一旦看到大營起火,定然崩潰!”
而事情也果然如他所說,天色極快暗了下來,那已經廝殺許久的正麵戰場上,大魏邊騎在一次沿著戰場外圍的迂回後,在與遼國精騎的對撞前,乍然分開,在極漂亮的左右繞襲下,終於將那支遼國精騎,徹底衝散!
長城上下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後,原本岌岌可危的長城守軍,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呼喊,而在戰場另一側,遼軍大營內的李正然部,也點起了第一把衝天的大火。
戰場形勢,自此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