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有沒有向他們揭曉您的身份,乃是《文藝界》的總編,是國內第一個拍板刊登小王子作品的田振磊呢?”
田振磊神秘一笑。
這個說法並不是程醒幫忙往他臉上貼金。在小王子剛小有名氣的那段時間,批判他的聲音比支持他的聲音還要大。
那個時候,除了程醒頂著壓力在紅椒更新《小王子情書》外,在嚴肅文學圈子裡,是田振磊力主讓《小王子情書》登上《文藝界》。
《文藝界》雖然不是頂流文學雜誌,但代表了主流學界的一部分態度。《文藝界》的推稿,給了小王子的支持者很大振奮。
所以在南大,《獲得》和《現代》的總編姓甚名誰可能不太知名,但田振磊的名字一定廣為知曉。
田振磊笑了笑,答:“我要是年輕個二十歲,肯定早就左擁右抱著妹子跟她們吹牛,我是怎麼錄用小王子稿子的了。現在還有什麼好吹的?”
他又說:“不過說回來,小王子在女生中的人氣,還真是爆炸啊。”
“是啊。”
“剛才我偷聽那群女生們的讀後感,覺得真是個有趣的故事,很想湊過去看看,又不太好意思。”
程醒再次大笑:“您也會不好意思嗎?我相信隻要您開口,她們肯定願意借給你。”
田振磊搖頭:“那可未必。唉,不行,越想越心癢,我是真好奇小王子這次的新作。”
“我的經驗,期待還是降低一點的好,畢竟期待越高,越容易落空。”
田振磊搖頭:“我相信這次可以提高期待,你沒發現嗎?小王子也在進步。就我剛才捕捉到的一些片段,我都覺得很撩人。”
聊完閒篇,程醒忽然表情嚴肅起來,認真道:
“田老師,我想求您一件事。”
“跟今天的研討會有關?”
“對。”
“不會是跟那位引起女生們口角的王子虛有關吧?”田振磊笑。
程醒道:“我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田老師,我想請你幫幫忙,在研討會上,為王子虛說點好話。”
田振磊收住了笑容,問道:“是那位王子虛托你來的?”
程醒一聽,急忙解釋道:“沒有沒有,他沒跟我說過這事兒,他這個人,很強,骨頭很硬,他絕對不會拜托彆人做這種事。是我自己想幫幫他。”
田振磊看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了。但是很不好意思,我不能幫你。”
在程醒失望的眼神中,他解釋道:“今天的研討會,可是連石同河老師都參加了,這種規格的場麵,我哪有資格說得上話?”
程醒有些怏怏的。不過,他對這個結果也有心理準備,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那請您彆把這事兒告訴王子虛吧。他的性格,肯定不喜歡我這樣做。”
田振磊道:“他這麼沒情商?”
“他……他不是沒情商,他就是……有點脾氣。”
田振磊點頭:“那難怪他路人緣不好。”
在程醒視角裡,王子虛如今麵對的困境,其實很容易解決,他隻需要宣布自己是小王子,一切便迎刃而解。
甚至他不需要暴露,隻需要以小王子的身份,幫《石中火》說兩句好話,也能極大緩解現在的風評危機。
可他就是不做。就好似在跟自己較勁似的,明明易如反掌的事就是不做,非要給自己上難度。
就是因為這樣,程醒才覺得……活得真酷啊。
他反倒想主動去幫忙他做一些事,維持他現在的生存姿態。
田振磊又道:“我有點好奇,你跟王子虛私交很好嗎?就我所知,他是個剛出頭的嚴肅向作家,你們倆沒什麼交集吧?”
田振磊很敏銳,程醒沒想到他能意識到這個問題,狠狠一怔後,道:“我們就是偶然認識的。”
“偶然認識,就能夠讓你主動幫忙說話嗎?結合他糟糕的路人緣,看來這個人還是挺有趣的。”
由於種種原因,田振磊對王子虛產生了奇怪而微妙的印象,但程醒不敢去糾正。
田振磊又說:“我會留意的。如果在研討會上,我有機會說話,我會說出自己看法的。”
程醒連忙恭敬地對他一鞠躬:“感謝!”
“沒事沒事。”
田振磊承諾了會留意,終歸也隻是說了句活泛話。他雖然性格比較剛,但還是恪守編輯遵守的職業操守:不參與作家之間的鬥爭。
何況這次研討會,在開幕前就已暗流湧動,就算王子虛這個名字先前再名不見經傳,此時與會的所有人,應該也都明白他不是簡單人物了,發言時會更為慎重。
田振磊還要提前去參加研討會,便告彆了程醒。獨自沿著南大校園道路走了沒多遠,就見到了熟悉麵孔。
“田老師!”
田振磊衝那位遠遠就打起了招呼的人露出微笑:“紀老師。”
這位稍年輕一點的,是《花間》雜誌的編輯紀少飛。
某次文協組織的中國文學海外推介會,他們一道去了巴黎,兩人住同一間房,是室友。
那時候紀少飛就以活潑和熱愛八卦給田振磊留下深刻印象。
“田老師,太好了,這次也有伴兒了。”紀少飛一路小跑過來。
“這次?”
紀少飛道:“對,上次碰到房翰林老師了,可惜他這次沒來。”
田振磊有些奇怪:“上次是哪次?《石中火》還開過彆的研討會?”
紀少飛一怔,隨後笑道:“不是,上次是石漱秋寫的《昨日星》的研討會,也在南大開。”
“哦。”田振磊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莫名其妙,“這兩個作品有關係嗎?”
紀少飛跟他一邊走,一邊低聲說:“沒有關係,但是有點關係,這裡麵的關係,千絲萬縷,不可言說……”
田振磊笑道:“彆賣關子了。”
“這事兒吧……”
紀少飛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湊到田振磊耳邊,低聲跟他講兩場研討會背後的暗流。
上次《昨日星》的研討會,他和房翰林就圍觀了一場大型陰謀現場——
石同河竟然給《古城》編輯郝成梁遞了話,讓他壓《石中火》的稿子,而原因竟然隻是在酒桌上,王子虛得罪了他兒子一下。
而這次,《石中火》研討會前,大批文藝評論家出動,約好似的攻訐《石中火》,更加之久不出山的石同河居然再次動了,親自來參加這位“文壇新秀”的研討會。
這背後的根結,如果不知道內情就罷了,知道內情,不免覺得細思極恐。
田振磊聽完皺起了眉:“還有這種事?石同河居然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去對一個新人做手腳?”
紀少飛攤開手道:“一開始聽到,我也不信啊,但誰讓眼見為實啊?郝成梁丟了《石中火》稿子的事,是大家都知道的,連《長江》的楊胤也能作證。
“這次,石同河更是親自出馬了,他自己兒子的研討會,他都沒親自出馬,你想想這次他親自坐鎮,是什麼概念?”
田振磊凝目道:“這確實很難不讓人多想。”
紀少飛說:“反正,我是為了王子虛同學捏著一把汗呐!”
田振磊想了想,忽然道:“在你心中,王子虛是個怎樣的人?”
“哎?”
“今天上午,我圍觀了一場爭吵,”田振磊笑著解釋,“幾個女生,一半的人說他人品很差,另一半人說他人品不差。另外,還有一位作家朋友,特地約我,請我在研討會上,幫王子虛說話。”
紀少飛一拍手:“我知道,那位作家朋友,肯定是寧春宴吧?”
“不是。是程醒。”
“哎?”
田振磊笑道:“所以,我便很好奇,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從兩人身旁駛過。
車上,林峰閉目養神,雙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
他旁邊那人雙腿箕踞地坐著,態度囂張,但也是一言不發。
車內空氣異樣沉默。
前方司機出聲道:“到了。”
儘管十分不情願,林峰不得不睜開眼,並轉向身旁的人道:
“沈主席……到了。”
“嗯。”沈清風眯著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