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外。
大雪漫天。
“是啊,白日做夢也不過如此了吧。”焦竑乾脆仰麵癱倒在冰冷的雪地上,仰頭張望滿天星鬥,羅天諸神“陛下,你給微臣出了個大難題啊。”
從天而降的禮物,太過厚重,已經快把焦竑生生砸死了。
田義這下聽懂了,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陛下啊,焦竑這小子著實好命。
若田義猜的不錯,這個機會本來是給馮保的。
可惜,馮家不珍惜啊。
也怪不得陛下如此盛怒,連夜將馮保趕出宮去。
皇帝以誠相待,結果他就是這樣回報的?
田義緩緩吐出胸中濁氣,罷了,他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後退,待四下再無人影,他將一盞琉璃宮燈放在焦竑耳畔,輕聲說道“焦中書,汝可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神皇可以一言將馮保發落,自然也可以將焦竑高高捧起。
田義誠摯的說道“陛下難道還會坑害於你嗎?”
不過就是和皇帝的聯係愈發緊密些,但這也是得道啊,眾人求而不得的機會,你居然還在猶豫?
這話說到焦竑心裡去了,他恍然大悟。
焦竑想起自己最初所追求的一切,成道。
“身在局中,反倒執迷不悟,多謝田公提點。”焦竑一骨碌從雪地中起身,重新走上玉階,臨了回望田義拱手道彆。
田義漫不經心的收回宮燈,年輕人就是不知輕重。
願意施以援手的貴人可不常有。
居然還在計較什麼高下。
這世道,普通人哪有挑選的機會啊。
真以為人人都是王守仁,人人都是海剛峰?
田義深藏功與名,望著漫天星鬥,陛下的宏圖大誌,就由我來守護。
乾清宮精舍內。
朱翊鈞已經換上一身玄色道袍,有道德經三千言書於其上,俱是鮫人所獻。
因此,皇帝的衣櫃多了上百套衣物。
祂已經睡不安穩,剛躺下片刻功夫,就鬨出這種事。
朱翊鈞在明光中巡視殿中,從各地的奏章,到其珍藏的寶物,最後,隻有一節指骨被珍重其事的擺在首位。
祂凝望於此,直到熟悉的腳步聲紛至遝來。
“陛下,微臣想明白了。”焦竑躬身,平複胸口激烈如雷的心跳聲。
“你且過來。”朱翊鈞頭也不回的說道。
“是。”焦竑起身,走上前去,一眼便看見了被供奉在此的指骨。
朱翊鈞問道“汝可知此乃何物?”
焦竑上前一步仔細觀察,沉思一瞬後,確信無疑“此乃人之手骨。”
朱翊鈞收回手掌“錯了,此乃仙神遺物,聖人衣缽。”
“可既是神仙,自能飛升,如何能有骨?”焦竑不由問道,天人之後便不再有凡人之構造,精氣神三者渾圓一體,人死則魂銷骨散。
“因為此乃海公所留。”朱翊鈞轉身說道“你可想好了?”
焦竑大驚。
“海公還沒死,隻是朝廷需要一位天人,需要你做出犧牲。”朱翊鈞攤開手掌,一團灼熱的明光彙聚於指尖,這就是祂的部分靈魂。
“服此丹,受籙於太一。”
也是世間無上之寶。
焦竑心中大定,這樣的犧牲,旁人就是求都求不來呢,毫不猶豫的伸手接過。
金丹無形無質,入口即化。
如金砂入五臟六腑,在體內煥然如雲霧之四散,颯然若風雨之跌至。
在體內熏蒸、流布。
達於四肢、百骸。
此時。
焦竑距離跳開世俗種種災難,天人化生,逍遙物外,隻有一步之遙,是為半仙。
隻需要一點積累。
朱翊鈞展開大袖,仿佛袖袍之內蘊含無量乾坤。
焦竑被卷到袖袍之中。
恍惚之間,焦竑好像離開了熟悉的天地。
朝著另一個世界都的天際攀升。
三個古樸的大篆在焦竑眼中愈發清晰。
那就是南天門。
大羅天,就在眼前。
天空雷光乍現。
久久不散。
“奇怪,怎會無端起雷?”內閣中的眾人等了許久,王崇古望著窗外的雷光說道。
張居正瞥了一眼,在眾人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焦竑正在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