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等寒冬臘月,這家開在巷子裡的店家還能提供時蔬,可見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若是朝中沒有關係,若是不能拿到城外有著溫湯的皇莊栽種在大棚裡的時蔬,這家店斷無可能會有這等東西。
飯菜都送了進來。
也確實是按照嚴紹庭先前的吩咐,沒有送來酒水。
等到一切都布置好了,店家這才滿臉恭敬的退了出去,順帶將屋門合上。
柏富貴這時才滿臉疑惑的詢問道:“不知賓客要我們以什麼理由去鬨事?”
他很聰明的略過了為什麼要鬨事,要鬨到什麼程度。
隻問了用什麼理由去鬨。
嚴紹庭則是說道:“就說明人對你們坑蒙拐騙,讓你們做生意時永遠沒有一個準確的價格。”
是的沒錯。
嚴紹庭現在要做的是貨幣改革運動。
而鮮有人知的事情,在貨幣改革之前,是有商品價格改革運動在前的。
隨著這幾年大明對外開海,做著海貿的生意,越來越多的銀子流入進來。
這就導致原本銀貴,而今銀賤。
可消息卻又是遲緩的,放大到全天下,最後吃虧的就是那些百姓。
再等到幾十年後,海外的白銀不再繼續流入,又會變成銀價高昂。
一來一回。
最後吃虧的永遠都隻能是尋常百姓。
在一次次的無形經濟浪潮之中,百姓承擔了所有的一切。
這也是為何他會斷然否定張居正提出的一條鞭法。
而若要深層改革變法,就必須要重新建立起一個健康的經濟體係,重新將大明從開國之初就沒有弄好的貨幣政策給立起來。
柏富貴已經開始思考著,自己該如何安排人手,又該如何製造混亂鬨起來,又應該如何保全自己的時候。
嚴紹庭已經繼續說道:“不需要你出錢,隻需要你讓下麵人鬨起來,等這一次事成之後,我許你一個對外商號的官職,帶品帶級。”
雖然朝堂官職都是吏部推舉遴選,但誰讓自己是目前大明朝最懂經濟和海外生意的人呢?
隻要掌握了知識,也就掌握了權力,擁有著推舉權。
雖然兩人直接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柏富貴卻對嚴紹庭有著迷一般的自信。
不然,自己也不可能從一個普通外邦商人,數年間一躍變成了富可敵國的商人。
“小人明白,隻是如今還是冬月,小人最多隻能先在北京城裡讓人鬨起來。等開了春,才能讓江南那邊也鬨起來,而且也都是在市舶司附近。”
柏富貴很快就給出了一個時間線。
嚴紹庭無有不可,隻要對方能答應下來就行。
店家的手藝確實很不錯。
一頓飯吃完後,嚴紹庭也算是真正將這家店給記了下來。
將牙齒剃乾淨,又含了一口茶水漱口,吐出之後。
嚴紹庭才拉著柏富貴往外走。
他低聲道:“若是有機會的吧,等開春你的船隊起運回去,記得讓他們從歐邏巴帶些金發碧眼的女子回來,一定要好看的,要身材好的。”
柏富貴眉頭一挑,用男人都懂的眼神看向嚴紹庭。
就連徐渭在旁也略帶著些疑惑。
按理說,賓客可不是個貪圖美色的人,這麼多年也隻有一妻在家。
拋開嚴世蕃不說。
嚴家也算得上是世代一夫一妻了。
難道賓客改性子了?
辛苦了這麼多年,是要準備享受享受?
徐渭全然不知,隻能是胡亂的猜測著。
柏富貴卻已經是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您就放心好了,我已經讓人將歐邏巴最美麗的女子都搜刮回來!”
此時的柏富貴已經很熟練的開始以明人的視角去看待問題了。
而他更是毫不收斂的用雙手在胸前畫著弧形做著比劃。
嚴紹庭也不解釋,隻是拍了拍對方的後背:“不過是件小事,不必太過用心。”
等到雙方分彆。
嚴紹庭與徐渭登上馬車。
他這才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的布袋子。
將袋子打開,裡麵赫然是幾枚金幣、銀幣。
造型都是正圓形。
隻是上麵的刻畫卻不一樣。
有兩枚是高鼻梁深眼窩的人頭像,還有些橄欖枝之類的裝飾金幣、銀幣。
而另外兩枚,則是背麵分彆印著‘嘉靖金寶’、‘嘉靖銀寶’字樣,而正麵則是空的光板。
徐渭頓時眉頭一挑,滿臉好奇:“賓客是要鑄金銀幣?”
說完後,徐渭卻又立馬搖頭。
“賓客是要上疏朝廷,鑄金銀幣嗎?”
嚴紹庭則是將那兩枚正麵空白的金銀幣夾在手指縫間轉動著。
他笑著開口:“如今海外流入的金銀越來越多,而我朝民間根本來不及察覺金銀價比已經要發生大變化,朝廷同樣也疏於沒有措施管理。”
他目光幽幽,掀開車簾,看向紫禁城東南角樓。
嚴紹庭冷哼一聲:“若是不能將最基礎的關係到天下億兆百姓的物價問題解決,讓我大明有一個正常的貨幣製度……”
“所謂新政變法,不過就是個屁話!”
他都能想到,這些官員上至高拱,下至縣令、縣丞等,都是圍繞著田地去變法革新。
如今倒也有些不同,可能還會對商稅進行一定的變革。
可說到底,這些都是浮在半空中的。
朝廷為什麼要變法革新?
因為沒錢!
所以要變法革新。
其根本問題是出在錢上麵的。
如果連錢本身都有問題,而不曾改變,就算是解決了田地和商業的問題,限製了士紳大戶兼並,幾十年後依舊會回歸老問題,變成老樣子。
車廂裡。
嚴紹庭單手轉動著金銀幣。
“文長,你說如果這金銀幣上,正麵印上聖賢頭像,亦或是先帝畫像。”
“更甚至是新君畫像。”
“你覺得,咱們的太子殿下是否會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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