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
“隆慶……”
“吉祥喜慶。”
陣陣爆竹聲中,大明正式進入結束了嘉靖四十五年,步入到了新皇帝隆慶年號中。
而在昌平。
已經將書院山完全囊括在內的書院中。
山半腰的觀景暖亭中,嚴嵩大有深意的目光穿過窗台,眺望向京城方向,默默的念叨著新帝的年號。
嚴紹庭亦是麵帶笑容。
若不是老爺子解釋,自己還天真的以為,朱載坖的這個隆慶年號隻是很單純的一種祝願呢。
坐在暖亭裡,好半天才將孫子按住的嚴世蕃,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準備喝茶,卻見孫子已經是一溜煙的從自己懷裡又竄了出去。
無奈的看了一眼活蹦亂跳的大孫子,嚴世蕃隻能是歎著氣的搖著頭。
隨後他才冷笑著說道:“我聽說議定年號的時候,原本禮部的高儀準備了好幾個。最後還是李春芳他們這些人帶頭,推了隆慶二字。”
說著話,嚴世蕃又冷哼了幾聲。
“他們讓新帝用這個年號,藏著的歹心以為都看不出來?”
嚴紹庭在旁附以微笑。
所謂隆慶,自然就是老爺子方才說的吉祥喜慶的寓意。
可如果再將先帝放在一起,那就不是一個意思了。
先帝剛死,新君即位,然後上一個吉祥喜慶的年號,這豈不是在說先帝刻薄寡恩、混用無能死的正好,合該慶賀一番?
就如大明開國之前,與之相爭的張士誠。
當年張士誠和大明的太祖皇帝老爺的名字,取法很接近。
太祖皇帝老爺原名朱重八,張士誠原名張九四。
後來張士誠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夠好,便讓文人為其改名,方改稱士誠。
可士誠二字,卻同樣是看著好聽,實則被人暗戳戳的罵。
依照《孟子》有言,士,誠小人也。
便不說這些,光是隆慶二字,英宗皇帝老爺時,第七女就是被封以隆慶為封號,封為隆慶公主。
用一個寓意並不是太好,且還被英宗朝公主用過的封號作為年號,可見朝中這一次提議年號的官員心中那點小九九了。
徐渭今日亦在亭中。
隻見他笑著說:“下官倒是想起來先帝當初入京登極之時,朝中擬定的三個年號,似乎其中也有這等小心思。”
嚴世蕃當即看了過來:“你是說當年提出的紹治年號吧。”
徐渭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嚴世蕃則是一陣冷笑,卻沒有說話。
但徐渭提的,與他說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當年朝廷的小心思。
當年朝廷給先帝擬定的紹治二字年號,其用意就是紹弘治之政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要在年號上,讓先帝承認,是繼承孝宗皇帝老爺朱佑樘的遺誌。
這自然不會得到先帝的認可。
於是才從另外兩個擬定的年號明良、嘉靖之中,選擇了嘉靖二字。
取義《書》無逸篇,不敢荒寧,嘉靖殷邦之意。
“不論怎麼說,新朝算是開始了。”
嚴嵩敲了敲桌子,引來眾人的注視。
老爺子高高的坐在上位:“過幾日朝廷開衙,差事就要陸續辦起來。想來汝貞他們入閣的事情,這一次也該在新君手中落實了。餘下的就是錢司金行還有俺達部的事情,這兩樁事你們都盯緊了。至於說是嘉靖新政還是隆慶新政,這些事先都任由高拱他們去乾去做,莫要胡亂插手折騰。”
這算是總結性的訓話了。
也是對嚴家和這一方的人員安排叮囑。
嚴世蕃率先開口:“先帝賓天那天降罪下獄的人,如今還都關在詔獄裡,這些人兒子會盯著,誰要是敢輕易給他們說話開罪,兒子就會上疏給皇上彈劾這些人。”
說完後,左侍郎便不再說話了。
不過他的意思也算是表達到位了,如今隻管朝中貪官汙吏的事情,其他事不會插手。
徐渭則是開口說:“最近國子監那邊不少人來過書院,似乎是皇上的意思,想來是要從書院選一批學子去國子監,說不定是要放在國子監讀書,等下一科開考入仕。”
嚴嵩隻是點了點頭。
朱載坖如今是大明的皇帝,書院已經不可能直接管理了,山長的頭銜也轉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如今住在紫禁城裡的這位新皇帝,肯定會對昌平書院格外看重,並引以為私用。
嚴紹庭卻開口說:“待官生的事情書院不能落下,凡有意於此途的,都要好生幫著選一個去處,往後需要用到這些人的地方不少,最好是能多招攬下多年不中的秀才、舉人在書院培養上幾年。”
如今朱載坖已經上位了,很多事情也到了可以放開手腳去做的時候了。
至少書院現在繼續擴大招生數量,也是在朱載坖的允許和期望之中。
徐渭點點頭:“已經在做了,且取用的大都是將東南等地排除在外的學子。”
如今在嚴家內部,已經是將東南各省作為心腹大患去對待了。
算是一種默契的認知。
眾人對徐渭在書院有這種安排,也沒有說什麼。
嚴無憂卻從暖廳外,憋著嘴走了回來。
嚴世蕃看到後,立馬瞪眼道:“怎麼不瘋跑了?還知道回來?”
嚴無憂憋著嘴抬頭看向爺爺,雙眼頓時含著淚水。
這一下嚴世蕃肩頭一顫,立馬伸手抱住大孫子,滿臉討好的笑容:“無憂乖,是爺爺太凶了。無憂怎麼了?可是誰惹到咱們家無憂了?還是你想做什麼,爺爺陪著你。”
坐在一旁的嚴紹庭目光頗有深意的瞅了嚴世蕃一眼。
嚴無憂則是低著頭,扣著手指頭說:“我想鈞哥兒了,他都好久沒來書院了……”
聽到大孫子如此說,嚴世蕃也無語了。
而在此刻的紫禁城裡。
朱翊鈞也抱著母親的胳膊,不停的搖晃著:“母親,我們什麼時候能去昌平啊,我想去尋無憂玩。”
李妃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腦袋,抬頭看向一旁正在更衣的丈夫。
朱載坖換好常服,看了眼銅鏡裡的自己,隨後才轉過身走到妻子和兒子跟前。
想到自從父皇病重,自己就帶著兒子從昌平回到京城,這麼多天過去了,自己再也沒回去過昌平,同樣的兒子也一直都待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