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敢肯定。
就在剛剛,嚴紹庭必然是在打自己的主意。
他可以打包票的說,嚴紹庭已經是將算計延伸到自己身上了。
雖然自己與後者在一起待了還不到一個月,但王崇古卻知道,這個年輕人根本就不簡單。
如今麵對嚴紹庭的詢問。
回想著方才,那深邃充滿含義的眼神。
王崇古喉頭聳動,最後在嚴紹庭的視線注視下,慢慢露出一張笑臉。
“下官是在想,大將軍當真是年輕且銳意。似今日這等事情,如此應答問話,能叫人啞口無言,換作是下官,定然是做不到的。”
嚴紹庭則是嗯了聲,又問道:“可督撫這是怎麼了?我怎覺得督撫的臉色不大好?”
依舊是差不多的問話。
王崇古聽得是心裡直打鼓。
他趕忙哈哈的笑了兩聲,然後雙手在臉上用力的揉搓了幾下。
“可能是北地太過苦寒,昨夜裡吹了些寒風。”
嚴紹庭嗯了聲,點了點頭,似乎是覺得王崇古給出的解釋沒有問題。
他也不再多留,當即說道:“今日拿下王之誥等人,此次出征北地,算一算該辦的差事也都辦好了,接下來大抵就是要班師回朝了。”
王崇古當即拱手:“大將軍此次載不世之功而歸,料定朝廷早已籌備犒賞三軍之禮,大將軍更是能加官進爵,平步青雲。”
嚴紹庭卻笑著搖頭:“我隻可惜,不能與督撫同在京中為官。”
說完後,他已經是提起腳步。
沒走出去幾步。
嚴紹庭又回頭看向王崇古:“王督撫,本官即將班師回朝,這塞北諸事,還得要王督撫擔起來,以免後患。”
王崇古趕忙低頭作揖領命。
等他再起身,嚴紹庭已經消失在眼前的視線裡。
這一下王崇古更加確定,嚴紹庭已經開始算計到自己了。
隻是如今這事突然發生,他還沒有琢磨清楚嚴紹庭究竟是想要對自己做些什麼。
而在遠處的後營方向。
已經被押送過去關押在囚籠之後的王之誥等人,原本還發出幾聲怒吼和嚎叫,大約都是些咒罵嚴紹庭的內容。但很快,聲音便不複再現,定是後營那邊不缺擦腳的臭布。
王崇古心裡裝著事,越想越是不明白嚴紹庭的打算。
這一日。
直到夜色降下,草原上萬裡無雲,天空中一輪明月當頭高照,將皎潔的月光揮灑在大地上,讓夜間還能泛著微微的光亮,讓人看清周圍好大一片範圍。
原本用過晚膳就在自己營房中歇下的王崇古,未曾脫衣就環抱雙臂靠躺在床榻上,左思右想,王崇古猛然起身,雙眼眼白上竟然已經帶上了些血絲。
他走出營房。
外麵寂靜無聲。
除了巡夜的官兵,各處營房裡的官兵都已經歇下,外麵基本很少能見到有人走動。
星月照耀下,四邊總督雙手緊抱,蜷縮著身子探長了腦袋向著營中四周環顧了一圈,隨後分清方向,開始慢慢的挪動腳步。
不多時便有巡夜的官兵出現在了四邊總督麵前。
王崇古眼眶一晃,趕忙伸出手:“本將巡視一番周邊,爾等不必喧嘩,仔細各處,防備蒙古賊子來襲。”
有了總督的發話,巡夜的官兵未曾出聲,遵守著夜間巡營的鐵律,隻是抱拳以作應答。
見到這隊巡夜的官兵離去,王崇古不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而他卻也是變得懊惱不已。
明明是在自家的大營裡,被數萬大軍環繞,可自己卻弄得像是做賊一樣。
王崇古不由加快了腳步,向著認出的營帳快速靠近過去。
不多時,他便已經到了要來的營房前。
隻見營帳裡早已熄滅了燈火,隻有營帳外不遠處燃著一堆火盆,將周圍一片區域照亮。
王崇古深吸一口氣,探身鑽進營帳裡。
進了營帳,眼前視線立馬變得昏暗下來。
王崇古隻能眯著眼,才能分辨清帳內的物件擺放,然後躡手躡腳的向著眼前模糊不清的床榻靠近過去。
他伸出手,慢慢的摸到了床榻上。
卻一下子摸了個空。
不等王崇古反應過來。
一縷冰冷刺骨的感覺,已經出現在他的脖頸上。
黑夜裡。
戚繼光虎目怒視前方的黑影,手中的佩刀抵在對方的脖子上,冷聲開口:“哪來的賊子!意欲何為!”
背著身的王崇古瞬間從脊椎骨末端升起一股寒意,不敢動彈分毫,趕忙開口:“元敬,是我!”
呼。
黑暗中,有吹氣聲在王崇古的身後響起。
戚繼光仍是一手持刀,另一隻手則是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火折子燃燒起來,放出微弱的光芒,照射在王崇古的身上,這才讓戚繼光認清了在這黑夜裡摸黑鑽進來的人究竟是誰。
長刀收起。
王崇古趕忙轉身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伸手拍打著胸口。
而戚繼光則是皺眉走到桌案前,將桌上的火燭點燃,而後看向出現在自己營帳裡的王崇古:“王督撫深夜造訪,何故卻要尋黑而來?”
坐在床邊的王崇古,因為方才脖頸上那道涼意,臉色變得有些煞白,他卻努力的在臉上擠出笑容:“元敬啊,你我現在也算是兒女親家,你……你還是放下那刀,坐過來。我有些事,要與你說。”
他有些忌憚的看著懸在戚繼光腰間的佩刀。
戚繼光卻是愈發疑惑不解。
但他還是將佩刀解下,放在了桌子上,隨後又看向王崇古。
見戚繼光隻是放下了刀,卻沒有挪動腳步,王崇古麵色變得有些急切,立馬起身上前,伸出雙手抓住戚繼光的雙手,就硬是拖著對方到了床邊按下坐住。
戚繼光臉色刻板,越發滿頭霧水。
雖然他知道這些讀書人,喜歡搞些什麼抵足而眠、徹夜長談的事情,但他卻又覺得王崇古大概不是這樣的人。
一時間弄不明白對方的意圖,戚繼光隻覺得渾身難受。
而王崇古卻是緊緊的抓著戚繼光這位親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