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讓徐渭派人將兩封書信送去江南,交到張居正和高翰文手上後。
嚴紹庭也正式結束了自北征班師回京後的休息時光。
上衙點卯,對京中官員們來說,自然是不情願的事情。
就算是身為京官,可一旦需要每天都按時按點的打卡當差,不論古人還是今人,都不喜歡。
這一點是共同的。
可嚴紹庭卻表現的很是欣喜。
至少,他不用再被陸文燕那幽怨的眼神無聲嘲諷,也不用每天如耕田的黃牛累斷了腰。
從昌平進了北京城,他也就住回了嚴府巷。
頭一天自然是先去一趟吏部,將差事交辦,然後接下禮部的差事,隨後再去禮部點卯,當眾宣告禮部已經換了新的掌印堂官。
但事情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禮部的差事,被嚴紹庭儘數交給了左右侍郎和各司郎中處理。
隨後他便向宮裡上了一道奏疏,表明自己已經可以正式加入文華殿內針對皇子的日講。
對於嚴紹庭不插手禮部差事,部中官員們倒是欣喜不已。
禮部這幾年算得上是多災多難。
前任禮部尚書高儀,接管禮部之後沒乾多久便升入內閣。
而在高儀之前,禮部尚書是清流嚴訥。
嚴訥在禮部位子上倒是待了許久。
但隨著徐階倒台,嚴訥被罷官,禮部的官員們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驚慌之中,唯恐他們會因為清流和徐階、嚴訥等人而被牽連其中。
如今嚴紹庭成了最新的禮部尚書,而且似乎並沒有要做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事情,對誰都是好消息。
可對於其他已經確定的皇子出閣讀書的日講官們來說,嚴紹庭加入到皇子出閣讀書日講官的隊伍中,卻顯得很是頭疼。
誠然。
自從嚴紹庭在昌平書院做了那兩首詩詞,沒人會再覺得他是不學無術,再加上當初他在文華殿辯論國家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博學,也沒人會覺得嚴紹庭是那種不堪師道的人。
可皇子讀書,曆來都有規矩。
在確定皇子會出閣讀書後,朝中便已經商議好了各項事宜。
除了幾位閣老會不定期親自給皇子傳授治國之術,翰林院、詹事府等處的博學清貴官員們,也都早已將四書五經和各類儒家經典整理好,隻等著按部就班傳授給皇子了。
現在嚴紹庭加入進來。
那麼就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問題。
嚴紹庭應該教授什麼內容給皇子。
文華殿內。
按照時辰。
在皇帝和大臣們早朝會議結束後,皇子朱翊鈞便在宮中太監陪伴下進入殿內。
等到朱翊鈞規規矩矩的坐在上位。
嚴紹庭等人便按照官品站好隊,躬身作揖。
“臣等參見鈞皇子。”
朱翊鈞眉頭微皺,等看到好兄弟父親的身影後,臉上才露出一抹驚喜。
但他還是恪守著母妃今早的叮囑,規規矩矩的雙手放在桌案上,朝著眾人點了點頭。
“諸位大臣免禮。”
眾人不由鬆了一口氣。
今天可是皇子第一次來文華殿讀書上課。
原本他們都有所聽聞,皇子在昌平的時候就頗為頑劣,要是今天鬨出什麼動靜來,他們臉上可就難看了。
見朱翊鈞如此乖順,眾人不禁暗暗放下心來。
旋即眾人起身。
站在朱翊鈞一旁的太監則是小聲的輕咳了一下。
朱翊鈞這才站起身,而後舉起雙臂,合抱雙手,規規矩矩的彎腰,手過頭頂,朝著嚴紹庭等人行了一個弟子禮。
“學生見過諸位先生。”
“謹受禮。”
嚴紹庭等人答。
如此之後,他們才一一坐下。
而朱翊鈞卻依舊是站在上方。
一旁有宮中的太監,坐在角落裡手握墨筆。
這些太監需要將皇子出閣讀書後每一次日講的過程都記錄下來,包括當天讀了什麼書,留了什麼課業,皇子有何表現,有何錯漏。
一切,都按照祖宗成法進行著。
嚴紹庭則是安然,處變不驚的坐在離著朱翊鈞最近的位置。
他是當朝太子太保,官居正二品。
在場就沒有人的官階比他更高了。
但他卻不是第一個授課的日講官。
按照定下來的流程,朱翊鈞現在要先接受開蒙教育。
千字文是要學的,開蒙要訓是必學課程,百家姓、三字經、弟子規、對相識字等課本也是要學習的。
這些課業的要求隻有一個,讓皇子先學會認字、然後完成寫字。
等到開蒙之後,才會進行四書五經和帝王之術的學習。
至於嚴紹庭所熟知的增廣賢文這本書,當下還沒有出現,得要等再過些年才會出現,被納入到孩童開蒙教育之中。
等到其他日講官為朱翊鈞傳授了十個生字後,確保皇子對這些生字有了熟悉感,並且能在輔導下正確念出來後。
其實今天的日講便算是完整了。
畢竟皇子如今才不過四五歲,要求不能太高了。
拔苗助長的忌諱在場讀書人都清楚。
於是乎。
當朱翊鈞為了認全今日份的十個生字而變得腦袋暈乎乎的時候。
殿內的日講官們,紛紛側目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嚴紹庭。
雖然不願意承認。
但他們心中都清楚,對於皇帝來說,嚴少保才是真正的皇子教書師傅。
雖然這件事看起來對他們來說很可悲。
但卻又有無法否認的事實。
於是,什麼時候下課,就成了需要嚴紹庭開口確認的事情。
嚴紹庭迎著眾人的注視,側目看向已經變得昏昏欲睡的小屁孩。
他的臉上浮出一抹笑容。
這孩子,和自己以前讀書時一樣。
他不由輕咳了一聲。
“諸位先生學富五車,講學精彩絕倫,辛苦了。”
本來都快要點頭打瞌睡的朱翊鈞立馬渾身一震,抬頭伸手揉著已經迷糊起來的雙眼看向嚴師傅,而後在嚴紹庭的注視下,這才舉起雙手朝著在場的日講官們躬身作揖。
“先生們辛苦了。”
眾人立馬紛紛麵露笑容,作揖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