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前麵已經是祁陽縣,前麵開路的兄弟,已經看到了湘江北岸諸軍立營的旗號,咱們到了!”
幾騎快馬飛也似的從前麵趕回來,馬上的騎士都是滿頭大汗,袖子卷得高高的,一迭連聲的向僧格林沁彙報。
僧格林沁率領的大隊人馬,正在席地休息,荊州開來的八旗兵大多在官道上躺著吸大煙,矮小瘦弱的戰馬則由他們的奴仆牽著去附近的一條小溪旁飲水洗刷。隻有百餘名從科爾沁草原跟隨僧格林沁一路而來的蒙古漢子還顯得有些精壯,耐著疲勞在親自照料他們的所騎的又矮又壯的蒙古戰馬。
僧格林沁自己的精神頭當然是很足的,他可是當今大清最高層之中唯一一個“真巴圖魯”,是真正弓馬嫻熟,武藝高超的。甚至可以在馬背上睡覺,幾天幾夜趕路也不在話下。由湘陰到祁陽這六百裡行軍,對僧格林沁來說連毛都不算——這又不是幾天幾夜不睡覺連著奔襲六百裡,僅僅隻是日行百裡而已。
而且現在已經是農曆十月下旬了,都已經是初冬時節了,湖南中部的氣候涼爽宜人,最適合行軍。從湘陰到祁陽這一路,又不是在敵境行軍,全是在大清控製區,沿途自有各各地官府供應吃喝住宿,而且洋煙管夠!
就這條件,一日百裡有什麼難度?
可偏偏有三分之一的荊州八旗“勁旅”跟不上隊伍,從湘陰出發時候的兩千正丁,兩千丁餘、仆從,總共四千人的隊伍,到現在隻剩下兩千六七百了.落下的一千多人中,則有一半是由湘陰出發的當日就掉隊了,其中大部分還是因為不會騎馬而掉隊的。
堂堂荊州八旗馬隊的馬甲,居然不大會騎馬!僧格林沁帶著隊伍一跑起來,就陸陸續續從馬鞍上滾下來了。
而餘下的數百人,則是因為吃不得連日行軍的苦而陸續掉隊的一日百裡,還有馬騎,還有奴仆伺候,還有沿途官府招待,這都吃不消,還怎麼裝無敵天兵嚇唬綠營、團練?
不過僧格林沁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棒槌,他早知道所謂八旗勁旅是個什麼德行了?這也是他為什麼非拉著從荊州開來的兩千八旗馬甲跑這一趟六百裡的原因。
要丟人現眼,這六百裡路上就丟了,可千萬彆丟在賽尚阿麾下的那群綠營兵和團練麵前,要不然他還怎麼用荊州駐防八旗的“勁旅”去震懾他們?
雖說八旗兵的糜爛在大清朝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但要說二百年前的虎威現在已經一點不剩了那也不儘然。畢竟還沒有任何一支造反的漢人軍隊打垮過一支成規模的,以八旗“真天兵”為主力的馬隊勁旅呢!
既然八旗馬隊還沒被漢人狠狠教訓過,那僧格林沁就還可以來掛出這張二百年前的虎皮來唬住湖南前線的綠營、團練,把他們哄上前線去當炮灰。
至於這炮灰要怎麼用,他可得好好琢磨一番.
坐在官道邊上一邊嚼著生醃的牛肉乾,一邊在腦海當中反複推演著即將開始的這場決定大清國運的大戰。
這會兒聽見哨探回報,僧格林沁也沒急著讓底下的八旗兵爬起來行軍,而是回頭對領著荊州八旗馬隊南來的一個相貌堂堂的副都統道:“秀峰,讓底下的弟兄再好好歇歇.一定要吃飽、喝足,洋煙吸夠!
還有,待會兒整隊的時候叫那些頂班的精壯奴才走在前麵,都他娘的給我棉甲披上,頭盔戴上,一定要拿出八旗天兵的威風來!”
這個副都統長了一張“局裡局氣”的官臉,天庭飽滿,濃眉大眼,皮膚白皙,鼻梁高挺,一把山羊胡子修剪得整整齊齊,他的名字也好,叫“官文”,一聽就是做官的。就是老姓有點差,是“王佳”,這不是個正宗的滿洲姓,而是漢人抬旗後改的姓兒。
原本姓王,當了旗人後就改王佳了。
如果曾國藩抬了旗,那就是“曾佳”了。可惜曾國藩到死都不是“曾佳.國藩”,而官文比曾國藩會投胎,出生就是曾國藩高不可攀的包衣奴才,而且還是正白旗的包衣奴才,那可是天子包衣啊!
“喳!”
王佳.官文行了個打千禮,也不說什麼恭維話兒,馬上起身,一路小跑著就去招呼底下的八旗大兵了,五十來歲的人了,那股子利索勁兒,那股子精神頭,二十多歲的八旗棒小夥都沒幾個比得了。而且人家的精神頭還不是靠洋煙頂起來的,他根本不好這一口。
看著他這副精神模樣兒,僧格林沁也滿意地點點頭——大清就是要這樣的好漢子,等打完了這一仗,也該提荊州將軍了。
又過了大概兩個時辰,已經在自家大營外頭等得腿肚子都酸了的和春、向榮、鮑起豹、秦定三、孫應照、劉長清、江忠源等人,總算是見著了徐徐而來的兩千八旗勁旅了!
總算是來了!
幾個漢人軍頭互相看了一眼,都大鬆口氣——不過十餘裡地,居然走了兩個時辰!剛才他們還以為那個僧王和官副都統走迷路了,奔零陵而去了呢!
湖南提督鮑起豹都叫自己的戈什哈去往零陵的路口上找了——可不能去零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