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這江寧府城快要,甚至已經被長毛打破了吧?我這個知府連府城都沒了,還怎麼撈銀子?這個肥缺是不是有點名不副實?”
同順行的會客廳內,羅耀國領著陳承瑢、程福培、吳如孝三人才一落座,就開始向吳健彰表示不滿了。
江南鹽法道兼江寧知府雖然是正四品的道員,但地盤就是江寧一府.這一府之地都快沒了,還這麼撈?這個四品道台是個縮水貨,必須要換一個。
“欸,羅大人有所不知,”吳健彰馬上擺擺手,笑道:“江南鹽法道兼江寧知府的油水從來不在江寧府,江寧府雖然是富得流油的大府,但它也是兩江總督和江寧將軍的駐地。上麵有總督、將軍盯著,知府能撈多少?那個和江寧知府搭在一起的江南鹽法道才是肥缺啊!管鹽的官就沒不肥的,更何況是江南的鹽?
我這麼和您說吧,在上海開埠之前,督撫以下的地方官,隻有粵海關監督、兩淮鹽運使這幾個官兒能和江南鹽法道比油水。而粵海關監督向來是內務府的人才能當的,而兩淮鹽運使可是三品官,而且自雍正年開始,鹽運使又受兩江總督兼理,撈到的銀子得和總督分賬,實際所得並不比江南鹽法道多多少。”
“哦,原來如此,”羅耀國點點頭,表示受教了,可隨即又擰起眉毛,“長毛又不可能止步江寧,鎮江、常州、蘇州恐怕很快就要被長毛攻打了.怡巡撫能守得住?”
吳健彰笑道:“能守一日,您就能撈一日的銀子,能守多少地盤,那些地盤上的老百姓吃的鹽,您就能抽一份銀子.最後哪怕隻能守住一個鬆江府,您隻要信得過老哥我,我也能幫您撈不少。”
“一個鬆江府能吃多少鹽?”羅耀國不太相信。
“欸,賬不是這麼算的,”吳健彰笑道,“長毛地盤上的人就不吃鹽了?他們還得吃鹽的.”
“吳大人的意思是”羅耀國瞪著眼珠子,“本官賣私鹽給長毛?”
“怎麼是私鹽呢?您可是鹽法道啊!”吳健彰一臉正色道,“這鹽是公是私的標準,就在於您有沒有收到銀子,隻要您收到了銀子,這鹽就是公鹽,您要沒收著銀子,這鹽就是私鹽!和這鹽賣給誰吃,那是沒有一點關係的。哪怕這鹽買了去扔海裡頭,隻要給您交了錢,這也是公鹽!”
“欸,有道理啊!”羅耀國忽然發現吳健彰這個海關監督在緝私方麵很有天賦啊!是不是給他送錢了,這走私就能改成“走公”?
想到這裡,羅耀國又看著吳健彰發問:“吳大人,若是咱們能守住上海,可以往西邊販賣的不僅僅是鹽吧?”
吳健彰“嘿嘿”一笑:“羅大人,上海這個口岸雖小,卻已經是華洋雜處,中外交通之地.不僅卡著長江的出海口,還是江南水網的出海總口,這實在是得天獨厚的貿易口岸啊!
這江南水網您知道是什麼嗎?就是蘇州、鬆江、常州、湖州、嘉興、鎮江、太倉州這幾個富得流油的州府內幾乎所有的村子,都被一張水網給網在裡麵!運河裡能跑的船,在這張水網裡就哪兒都能去了。
而這張水網則通過吳淞江和黃埔江通向長江入海口.這就是江南的總出海口!羅大人啊,你要知道,雖然江南靠海,而且水網密集,水運極為方便。但出海良港卻不多,黃浦江這裡可謂第一港。
隻要這個第一港在咱們手裡牢牢握著,咱們就能當洋人、長毛、朝廷之間的中間商,三麵賺錢!
羅大人,風浪越大魚越貴!局勢越亂,貿易的利潤就越高!”
這吳健彰當官打仗都不行,但是賺錢是真的在行!哪怕局勢亂成這樣,他都能一眼看出哪裡有大錢可賺!
上海發展貿易的條件在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中葉的這百年間,的確是得天獨厚的!
而羅耀國其實早就可以當“長沙王”的,他之所以那麼折騰跑來上海,不也是看中了上海在今後百年間的這一份得天獨厚嗎?
羅耀國正盤算著要怎麼把上海變成一個可以三麵賺錢的“賺錢特區”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有人在拉他的衣角,好像是陳承瑢。羅耀國知道這位貌似奸詐,實際上也一肚子壞水,且聽他怎麼說吧。
於是就把腦袋往陳承瑢那裡歪了下。
“大人,”陳承瑢用客家話低聲說,“這個吳大人是上海這裡的道台,還是海關的監督,您如果把太平軍擋在外頭,他得到的好處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