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門,禦門聽政。
在太廟拜完祖宗的第二天,一向不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見人的鹹豐皇帝就叫起了禦門聽政。
所謂的禦門聽政就是“開大會”,一般在早上進行,參與禦門聽政的大臣主要有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侍郎、軍機大臣、八旗都統、領侍衛內大臣、禦前大臣等等。通常也不是一次都叫來,而是隻叫上其中的一部分來參加禦門聽政。
這幫人一大清早天沒亮就得到午門外集合,等待皇上帝聖旨後進入乾清門,在固定的位置各就各位跪好,然後就多磕頭少說話了——明朝那種在禦門聽政中犯顏直諫,惹皇上生氣的事情,在清朝的禦門聽政中不大可能發生的,因為根本就不許暢所欲言,隻有皇上點到了名,才能起身走到乾清門外的漢白玉台階上跪著,然後皇上問話後才能回答。
就算這種形式的禦門聽政,鹹豐帝也不是經常搞,平均下來,一年也就搞個幾次,而且一般也不和下麵的大臣廢話,隻是讓內閣大學士背誦一下需要處理的奏折內容,然後再把皇帝的旨意背一遍給相關的大臣知道就算完事。
對於那些有資格參加禦門聽政的官員而言,這幾乎就成了開眼界、漲見識的途徑了——有許多官員,特彆是漢員,比如李鴻章他爹那樣的,很可能在京任職十幾年,都沒輪到過一次禦門聽政.好像當了個假的朝官。
不過今兒這場禦門聽政仿佛有點意思了,一是來的人比較多,北京城有頭有臉的大官都齊活了,一大老早就在午門外麵候著,可熱鬨了。
二是皇上居然一口氣叫了六部的滿漢尚書、侍郎,再一個恭親王奕訢一起上到乾清門外的平台上跪著,這可是一大群人呢!上回乾清門外的平台上跪那麼多人的時候,搞不好還是乾隆皇帝那會兒呢!
第三嘛,皇上居然當著一眾大臣的麵,在禦門聽政時開了金口,話還挺多!
隻見這位有著和聖祖康熙爺一樣的麻顏的皇上少有的露出了笑顏,笑著道:“今兒叫起,就是和大家說說羅雪岩捷報傳來的事兒.自長毛作亂以來,朕收到過不少捷報,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份捷報可以和羅雪岩的捷報相比!因為這份捷報是由洋人背書的,如果不是貨真價實的大捷,洋人哪兒能那麼好說話?上海的英租界、法租界都交出來了。朕在北京,不知道上海的狀況,他們可是親眼所見!收回租界權益,這可是十年以來所未有之事這個羅雪岩真的是軍事奇才、洋務奇才啊!”
鹹豐皇帝其實也不是那麼昏庸,他早就知道底下帶兵的大臣都很“乘十”.要不然怎麼捷報頻傳,而長毛距離北京越來越近?
這都“輸到南京”了,再輸是不是就該輸北京了?
但是羅雪岩的捷報一定是真的!因為捷報會騙人,洋人嘴裡吐出來的利益是不會騙人的。
沒有實實在在的戰果,洋人能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
這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位軍事奇才、洋務奇才的心也挺黑的,居然上奏給朕,求封上海督軍,要總督鬆江府和太倉州境內所有的官軍、團練,還要求監管江南鹽法道、江海關道、鬆江府衙、太倉州衙.以及鬆江、太倉所屬各縣的衙門。一句話,就是要把鬆江、太倉、鹽法道、海關道統統置於上海督軍衙門的管轄之下。諸位覺得怎麼樣?說說吧!”
他這一說,底下的大臣都有點傻眼了。
這怎麼還用他們發表意見呢?這種事情皇上拿主意就行了,他們隻管磕頭喊聖明就是了。底下的人都不說話,眼看著就有些冷場,鹹豐帝臉瞧著就沉了下來。好在他的好老師杜授田的兒子杜翰是深知聖意的,看著冷場,忙不迭的就開口了:“皇上,臣杜翰以為羅雪岩要得少了。”
還少了?
底下的大臣一聽都愣住了。
再多要,那就得當江蘇巡撫了吧?
鹹豐臉上的神色卻已經鬆了下來,當下就笑吟吟問:“杜翰,你說說朕還應該給他什麼好處?”
杜翰趴在地上,聲如洪鐘,中氣十足地說:“皇上,臣覺得您應該給他的不是好處,而是責任!”
“這話怎麼說?”鹹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