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眯著三角眼,睨視了搖頭晃腦,壯若諸葛孔明的苗沛霖一眼,然後就從自己官袍的袖兜裡麵摸出兩個信封,擺在跟前的書桌上麵:“這是鄭王爺和杜繼園給老夫的親筆信你們都看一看吧!”
苗沛霖、郭嵩燾、黃世傑、曾國荃、李文軒互相看了看,然後就是苗沛霖和郭嵩燾各拿起一個信封先看了起來。他倆把手裡的信看完之後,又互相交換了再看,然後才輪到其他三人看信。很快,今兒和曾國藩一起開小會的五個心腹都看完了這兩封來自北京城的書信,然後一個個都眉頭微皺了起來。
“怎麼樣?都說說吧。”曾國藩一邊問,一邊望向“安徽諸葛亮”苗沛霖。
苗沛霖則有點迷糊,拈著胡須,輕輕搖頭道:“鄭王一邊要咱們花錢買下淮安、海州、徐州的官兒,還有漕督、蘇撫這倆沒用的虛職,一邊又要咱向朝廷請八旗大兵南下。而杜相則是要求咱向朝廷請八旗兵南下保名教,護衛孔子、孟子之故裡這二位爺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啊?”
這苗沛霖終究是個土秀才,大半輩子都在鳳陽府的鄉下轉悠,他哪兒知道北京城內那些大爺的花花繞繞?曾國藩先向他問計,還真有點難為人。
然後曾國藩又把三角眼轉向了在北京當了十來年京官的李文軒。
李文軒官兒雖然不大,但人頭熟,消息靈啊!
看到曾國藩的目光,他就搖頭晃腦地道:“朝廷應該是沒錢了吧?
皇上想讓咱們出錢買下那些官兒,其實就是變著法兒從咱口袋裡掏銀子。咱們隻要能掌控住淮安府的食鹽和運河,就不怕沒有養兵的銀子。徐州、海州有什麼用?漕督、蘇撫也就是個虛名,這還要花錢.
至於叫滌生兄你去請八旗兵南下助戰嘿嘿,我看皇上大概是想動一動八旗子弟的鐵杆莊稼了!”
“哦?”曾國藩眼皮一抬,“皇上是想讓八旗兵南下送死?”
李文軒搖搖頭:“這還不至於,皇上還沒那麼狠心。我看他就是想叫咱們出頭當惡人去嚇唬那票八旗子弟八旗子弟吃鐵杆莊稼的代價就是世代從軍保衛大清朝!
現在長毛都快奪了大清半壁江山了,他們不當挺身而出,難道還讓世世代代交皇糧養活他們的漢人農夫來當兵保護他們?憑什麼呀?又交錢糧當兵的嘿嘿。
如果他們不肯南下和長毛拚命,那皇上割他們的鐵杆莊稼不就名正言順了?”
曾國藩輕輕點頭,又問:“那杜繼園是什麼意思?”
“繼園”是杜翰的號,他給曾國藩的信裡頭的內容和鄭親王端華是不大一樣的。
鄭親王的信裡麵就是讓曾國藩買官當惡人,而杜翰的信裡麵雖然也讓曾國藩當惡人,但並沒指名讓曾國藩買什麼官,反而提了“保名教和保孔孟故裡的事兒。
孔孟故裡可不在淮安,也不在徐州,而是在山東!
郭嵩燾接過話題,笑著道:“滌丈,杜繼園是山東人!而且他祖父杜石樵、父親杜芝農都是山東士林領袖,他自己現在也是山東士林仰望的人物了。長毛眼看就到他老家了,他能不想著保衛家鄉?
另外,他提了一筆保衛孔孟故裡,估計還有衍聖公府的意思!”
苗沛霖連連點頭:“對,對,杜相和孔家一定是聽說了《討虜興儒檄》了!”
曾國藩聽見《討虜興儒檄》,三角眼中就滿是厭惡的神采了。
曾國荃則搖搖頭道:“雨三,那不是我大哥寫的!”
苗沛霖一笑:“那又如何?反正現在人人都知道滌丈是要保名教、興儒家的!”
黃世傑點點頭:“大家都知道老師還想恢複漢家衣冠!”
“子英!”
曾國藩沉聲喚了黃世傑的字號。
“大哥,這有什麼嘛!”曾國荃揚聲道,“咱們穿什麼衣服,留不留辮子有什麼打緊?上海的羅雪岩不也把辮子剪了?皇上不照樣裝沒看見.還要把懿貴妃的妹子給他當老婆!嘿嘿,那人還是個客家莠民,家裡還是南洋的僑領,都二十四五了怎麼可能沒老婆?懿貴妃的妹子嫁過去,頂多是個兩頭大!”
曾國藩又惡狠狠瞪了曾國荃一眼,不過也沒再計較.這事兒現在不大好計較。因為他現在真的需要一麵可以對抗太平天國的大旗!
大清這麵旗號好像是不大中用了,那可不就隻剩下保名教、興儒家了?
而那篇《討虜興儒檄》又把“保名教、興儒家”的調門抬得太高,得恢複漢家衣冠才能夠得上“興儒家”!
那這個辮子就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