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跟在一個像鐵塔似的老漢,一個禦前行走的侍衛身後,在如畫般的圓明園裡繞來繞去,那腳步不停,心裡也沒閒著,一邊走,一邊暗自把羅耀國埋怨了個底兒掉,順帶著還在那兒咂摸剛剛開完的議政大會呢。
這次議政大會他也有幸參與其中。鹹豐皇帝就借著這由頭,愣是把他留在北京好幾個月。一開始啊,左宗棠可沒把這跪著議政的大會當回事兒——瞅瞅天京那邊,人家坐著開的國人大會,好家夥,硬生生開成了“封神大會”,哦不,簡直就是“瘋神大會”!照這麼看,北京這邊跪著開的議政大會,還不得搞成個“奴才紮堆兒、馬屁橫飛”的大會呀?可誰能想到,到最後,這議政大會居然開出花兒來了!
就見倭仁打頭陣,領著三百來號議政王、大臣、行走,聯名上了一道“請振儒教名法以禦粵寇逆賊疏”。這一道折子,那可不得了,不光拉開了大清君憲改革的大幕,還等於昭告天下:已經沉寂了二百多年的儒家,要搞重大改革啦!
左宗棠自己呢,也在這份“議政題本”上簽了大名。他剛讀完這題本,心裡就“咯噔”一下,意識到這事兒可大發了!這儒家要是改革成功,儒家名教保不齊真能跟太平天國的拜上帝會掰掰手腕兒。
與此同時,這成天跪著議政的議政王大臣會議,說不定哪天也能借著這場儒家大改革挺直腰杆兒,從跪著到站著,再到舒舒服服坐下,甚至……還有可能一步登天,坐到頭把交椅上去呢!
一琢磨到這兒,左宗棠心裡就有了主意,暗暗發誓,高低得弄個名教浙江大方的治頭大祭酒當當。
“左大人,海晏堂到了,您稍等,下官先去通報一聲。”
領路的老漢、禦前行走曾佳麟書的聲音冷不丁在左宗棠耳邊響起。左宗棠趕忙收住腳步,脖子一揚,定睛一瞧,可不是嘛,又到鹹豐皇帝那西洋樓跟前了。
……
海晏樓內。
剛宣布要跟俄羅斯帝國開戰的鹹豐皇帝,這會兒正接見兩位來自俄羅斯帝國的軍事顧問呢!這可不就是“師夷長技以製夷”嘛!
這倆軍事顧問,都是打著東正教喇嘛的名號來北京的。為啥呢?因為大清和俄羅斯沒互設使館,更沒俄羅斯外交官常駐北京,這不合祖製啊。但東正教喇嘛駐紮在北京的聖尼古拉喇嘛寺,那可是聖祖康熙爺恩準的,一點兒毛病沒有。
這新來的兩位,一個姓蘇,叫蘇霍伊,原本是俄羅斯帝國陸軍的騎兵少校,四十好幾的年紀,大高個兒,大長腿,身材那叫一個勻稱,法式胡須修剪得整整齊齊,看著就精明強乾。
另一個姓米,叫米高揚,是俄羅斯帝國陸軍的步兵上尉,年紀跟蘇霍伊相仿,個頭不高,小短腿,一張大白臉刮得溜光水滑,臉上始終笑容滿麵。
這二位可不像圖波列夫那樣在軍事上半瓶子晃蕩,那是正兒八經的俄羅斯帝國陸軍職業軍官,是尼古拉一世專門派來幫大清鎮壓革命的——前提是大清得在東部戰線跟俄羅斯帝國攜手,一塊兒給英法挖坑。
圖波列夫喇嘛已經麻溜兒地領著新來的蘇喇嘛、米喇嘛,給鹹豐帝“哐哐”磕完頭了。鹹豐帝也挺敞亮,沒讓這仨洋喇嘛一直跪著當“望地菩薩”,大手一揮,賜座!這會兒正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跟他們說著一個“以夷製夷順帶坑一把長毛”的超級大計劃呢。
“圖喇嘛、蘇喇嘛、米喇嘛,你們那位尼古拉皇上的信,朕可是仔仔細細瞧過了,他提的那些事兒,朕大體上都支持。實話說,朕瞅著英吉利、法蘭西那倆家夥成天圖謀不軌的家夥就來氣,他們這些年給我大清找了一籮筐麻煩!還和南邊那幫長毛勾勾搭搭,明擺著玩兩頭下注的把戲,太不地道!再瞧瞧你們羅刹,不管在歐洲,還是亞洲這片,一直都是堅定的‘反革命’!朕就稀罕這樣的朋友,咱一塊兒給英法挖坑,妥妥沒問題!”
鹹豐帝正說得唾沫星子亂飛呢,突然語氣一沉:“不過嘛……你們也得守點兒規矩,《尼布楚條約》可不是寫著玩的!黑龍江流域和庫頁島,那可都是我大清的地盤,你們咋能招呼都不打就占了呢?這倆地兒離我大清龍興之地近得很,必須得給我退出去!”
蘇喇嘛和米喇嘛跟聽天書似的,漢語對他倆來說,實在有點太難,完全沒入門兒。好在圖喇嘛漢語說得賊溜,鹹豐這話一入耳,臉上當時就掛不住了,那叫一個為難。
退出黑龍江倒還好商量,眼下英法跟打了雞血似的,正謀劃著攻打勘察加半島上的彼得羅巴甫洛夫要塞,這要塞可是俄羅斯帝國的命根子,萬萬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