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門外,裕泰大茶館。
小夥計王有利在門檻上坐了下來,打開自己的寶貝琺琅煙絲盒,掏出了一小撮金絲塞進自己的銅頭旱煙杆,吸了一口,隻覺得一股辛辣味兒直衝進肺部,嗆得他咳嗽了幾聲。陪著懿貴妃一塊兒來裕泰大茶館的那丫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王有利身後,見他咳嗽,卻噗哧一笑,似乎在幸災樂禍,然後又眨著大眼睛,看著那琺琅煙絲盒笑盈盈道:“好漂亮的琺琅煙絲盒,一定是景德鎮造的好東西,是不是道光三十一年造?”
王有利聞言一愣,抬頭望著眼前這又黑又瘦,隻有一對大眼睛閃著靈光的小丫頭,回答道:“不是道光三十一年的,道光哪有三十一年?這是道光一十八年景德鎮洪家窯燒出來的琺琅彩,可是好東西。”
那小丫頭笑了笑,摸出張紙條遞給了王有利,然後就走到門檻另一頭坐了下來,和王有利一左一右,好似兩座小門神,守著空空蕩蕩的裕泰大茶館。
茶館裡麵,靠著窗戶的一張桌子旁,肅順和懿貴妃正相對而坐,兩杯清茶在他們麵前擺著,早就沒了熱氣兒。
“皇上真的還活著嗎?”兩人對視了不知道多久,才聽見懿貴妃輕啟朱唇,低聲問了一句,杏眼之中,還泛起了淚花。
肅順輕輕點頭,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擺在桌上,輕輕推到了懿貴妃跟前:“這是皇上的親筆,您自己看。”
懿貴妃一顫,連忙吸了口涼氣兒,抖著手拿起信封,信封沒有糊口,懿貴妃直接取出了裡麵的信紙,展開一看,淚水就再也止不住了。
“皇上真的還活著”懿貴妃喃喃自語,聲音中滿是驚喜,當然也少不了揪心,“可恭王已經登了大位,如今大清一國二主,還有長毛盤踞江南,可如何是好?難道皇上和恭王兩兄弟真要.”
肅順看著懿貴妃,見她哭得傷心,全然沒有了剛才見麵時的輕鬆愉快,便在心裡盤算道:也不知道她是在為皇上難過,還是在為恭王難過,又或者是在為她自己難過?總之,她現在夾在鹹豐、同德之間,實在是不容易。可是大清的八旗子弟,又何嘗不是如此?無論是鹹豐殺同德,還是同德殺鹹豐,總少不了許多八旗子弟陪葬搞不好整個大清都得搭進去!現在隻求能少死幾個,多為大清保一點元氣吧!
想到這裡,他便低聲對懿貴妃道:“懿主子,皇上很快就要回紫禁城了!”
懿貴妃吃了一驚,杏眼圓睜:“皇上要打回來嗎?怕是不容易啊恭王現在得了洋人的支持,還有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和李鴻章的北洋軍!”
肅順一笑:“皇上的意思是擒賊先擒王!”
懿貴妃望著肅順,“怎麼個擒法?”
“當然是大軍逼於外,忠良發於內了”肅順目光灼灼地看著懿貴妃,“皇上畢竟是皇上,是京中百官和八旗子弟的真命天子,他現在帶著百萬之眾北來。懿主子,您難道不應該做點什麼嗎?”
懿貴妃粉白的麵孔上浮出了懼色。
肅順淡淡道:“懿主子,您不比其他主子,您是大阿哥的生母!恭王如果真的得了勢,是絕不會留下大阿哥的!他要除了大阿哥,還會留著您的性命?自古帝王皆無情您可明白?”
懿貴妃僵硬地點了點頭,“肅老六,說吧,皇上要我做什麼?”她藏在桌子下的手,卻緊緊握著一隻琺琅煙絲盒琺琅煙絲盒中的暗格裡有一本小冊子,上麵有“鹹豐殺同德,大清江山破”的預言!
肅順聞言則滿意地笑了起來,看來是天不亡大清啊!
圓明園,海晏堂內,同德皇帝奕訢正焦急地踱步。李鴻章和僧格林沁匆匆趕來,行過禮後,奕訢迫不及待地開口:“李鴻章,你奏折中所言俄國戰敗之事,可屬實?”
李鴻章畢恭畢敬,卻又隱隱透著無比的自信:“回皇上,千真萬確。臣是通過駐天津的法蘭西公使布爾布隆和英吉利公使阿禮國知道此事的。左宗棠用兵的本事的確了得,他練的南洋陸軍第二鎮也是難得的勁旅,可惜都歸了.”
奕訢眉頭緊鎖,沒讓李鴻章繼續往下說:“洋人是什麼意思?他們還願意支持我大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