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在通天鏡裡見過?莫非.天上又派人下來了?
想到這裡,楊秀清的獨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他微微側頭,低聲問:“你確定?可通天鏡中的人物,怎會出現在此處?你可知道他是乾什麼的?”
瑪利亞思索著道:“東王,我在吳王的通天鏡中見過他的書。他書中的道理,與《反經》和《天朝田畝製度》中的思想不謀而合。吳王還稱他為‘導師’,說他的‘道’曾經照耀大半個天堂。我想,他或許是天使們的老師——天師!”
“天師?”楊秀清的聲音微微發顫。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握住了腰間佩劍的劍柄,心中翻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惶恐。
他自己乾過什麼他當然知道,他自稱“天父四子”,還假傳天父、天王的旨意哄騙世人,還用“天王附體”和天使羅耀國做對。
難不成是羅耀國在天父、天兄、天王那裡告了他一狀,所以上麵派個天師下來收他了?而且這個天師的“道法”還曾經籠罩半個天堂屬於法力無邊了!
而跟在楊秀清身邊的稻子向來靈敏,很會察言觀色,馬上就發現楊秀清心裡頭的惶恐,於是就小聲問:“東王,您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此人莫非是您在天上的老師?”
楊秀清心中一緊,知道稻子是看出自己在發慌了,趕緊掩飾道:“對,對,本王想起來了,他就是本王在天堂上書房的老師卡師傅,本王從小就不甚愛讀書,可沒少挨卡師傅的訓斥.”
瑪利亞倒是沒看出楊秀清哪兒不對,還在那兒滔滔不絕說著她從通天鏡裡看到的關於“卡爾”的東西:“東王,這位卡爾的書中有許多關於土地、財富和權力的論述,您在朝鮮的所作所為仿佛也非常符合他的‘道’.”
“對,對,本王畢竟是他的學生嘛.”楊秀清隨口應著,心裡頭越來越慌,手裡的寶劍也越捏越緊。
瑪利亞說的話太嚇人了!楊秀清在朝鮮的所作所為,不就是照著羅耀國的《反經》和《天朝田畝製度》還有《資政新篇》中一些能夠用到朝鮮的內容來的嗎?
而羅耀國的這些法子多半就是來自那個“天師卡爾”!現在這是“祖師爺”下凡來收他了.
稻子看出了楊秀清越來越緊張,於是就輕聲道:“東王,這裡是不是太熱了?要不咱們先回宮吧!”
“回宮?”瑪利亞一愣,“不是說要在鐵廠召見英荷使團嗎?”
“不,不了。”楊秀清忽然搖晃了兩下,一旁的稻子馬上上前去扶了他一把,“本王身體不適,要先回漢城王宮歇著了.瑪利亞妹妹,你不如也回漢城的總教堂歇著吧。等明後天本王身體好些了,再一起見他們。”
說完這話,楊秀清就一分鐘也不想在漢城鐵廠逗留,趕緊讓稻子扶著身體不適的自己,飛也似的離開了。剛一離開鑄炮車間,還沒登上自己的四輪馬車,楊秀清就一把握住稻子的手腕:“稻子,去摸一下那個卡爾的底!”
“哈伊!”稻子答應了一聲,然後就馬車旁跪下,拜送楊秀清登車離開。
同一時刻,瑪利亞還依舊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樓下正和一個穿著洋裝的中國人在討論著什麼的摩爾(卡爾)
漢城迎賓館的鬆木廊柱在暮光下泛著暗紅,八盞琉璃宮燈將正廳照得通明。客串“迎賓館主”的楠本稻子跪坐在主位上,十二道盛著美食的漆盤沿著長案一字排開,炭烤乳豬的脆皮在燭火下泛著誘人的油光。
“諸位先生請用。”稻子說著流利的牛津腔英語,“這是從廣州請來的廚子所烹製的,比不得天京的諸王府邸的膳房,倒還堪入口。”
白斯文的銀筷在一條清蒸大黃魚上方頓了頓:“朝鮮國主好大的手筆聽聞東王麾下十萬聖兵月俸五塊銀元,二十萬家眷另有三塊口糧錢?”他刻意放慢語速,眼角瞥向正在記錄數據的弗裡德裡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