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熱情的【書生劍客流風】加更)
北國的氣候變化總是很快,夏天還沒過去多久,冬天就已經到來。
才脫夏裝,又穿冬裝,走在路上,嗬出的氣流都會變成一蓬蓬白霧。
雷文和拉克絲走在小路上。
初雪方落,在大地上鋪了薄薄一層,也讓路邊紅楓蓋上了一層銀色頭冠。
兩人的腳步聲嘎吱嘎吱,將積雪踩薄,偶爾肩頭碰到樹枝,就會有蓬鬆的雪花落下,讓拉克絲縮縮脖子,而雷文就會打去她肩頭的雪。
時間還早,天邊隻是微微露出了魚肚白,拉克絲裹在棉衣裡,頭上戴著耳罩,金色頭發貼在被凍得有些發紅的臉上,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眸子就成為了最靚麗的風景。
拉克絲欣賞著街邊風景,而雷文欣賞著拉克絲。
感受到雷文的視線,拉克絲微微低下頭:“雷文,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雷文微微一愣,隨後麵露笑容:“怎麼不記得,那時候唐納德要用你進行儀式,放乾了你一半的鮮血,我把你救起來放在床上。”
“然後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用神術劈我!”
拉克絲臉上的紅色似乎更濃了幾分,輕咬嘴唇:“還不是因為那時候你、你……”
說著,她的手已經護在了自己胸口。
“咳,我也不是有意的嘛。”雷文略帶尷尬地咳了一聲:“我可是十分正派的紳士來著!”
拉克絲白了他一眼,有一句話想說卻沒有說出口:正派的紳士,會去揉彆人的腳嗎?
“其實,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你。”拉克絲道:“因為我對於唐納德那段記憶其實非常模糊,而且早就聽說過關於你的傳聞。”
“比如呢?”
“小蜜蜂咯……還是埃裡克說的呢。”
雷文揉了揉鼻子,沒想到埃裡克這表麵粗豪的家夥也愛八卦:“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信任我的?”
“很早了。”拉克絲看著自己鞋尖上的雪粒:“其實你做出天使之淚時,我就對你有了一點信任,不過僅憑天使之淚並不能改善民生。”
“真正讓我覺得你和傳聞不同的事,是馬賊進攻雄鷹堡。”
提到這件事,雷文臉上也有點發紅,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處置算不上有多精妙,如果能夠重頭來過,雷文能想到好幾種更加穩妥的方式。
“這麼多年來,我見過、接觸過許多貴族,也從書裡看到過很多記載,但你是唯一一位會把決戰地點選在自己城堡的貴族。”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確信,你和普通貴族不同,你是在乎領民們性命的。”
說到這裡,拉克絲臉上笑意更濃:“後來發生的一件件事,讓我更加認定了這一點,你給領民們分發土地、分發家禽、家畜,雖然也要了錢,但我知道,那是你想讓他們懂得珍惜。”
雷文很少被這麼直白地誇讚,調侃道:“難道就不能是我掉進了錢眼,要從窮鬼手裡扣錢出來?”
“不會。”拉克絲認真搖頭:“如果你是那樣的人,就不會建立這所孤兒院了。”
“雷文,你知道嗎,我曾經迷茫過,自己是不是背棄了光明之主的教導。”
“從小到大,我所學從來都是一切為了光明之主,教會總是絕對正義,將溫飽、善良散播到大陸的每一處。”
“我本來堅信這一點,踐行這一點。”
“可後來,我卻慢慢發現,並不是這樣,許多光明之主的信徒,都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教會的利益之上,又將教會的利益放在信徒的利益之上。”
雷文聽得出,拉克絲是在說托馬斯大主教在死亡之手作亂之前抽調神官一事。
拉克絲仰起頭來,看向了雷文,眼中仿佛飽含萬千星辰:“但你所做的一切,都在讓你的領地慢慢變好,領民們因你而受惠,你拯救的人,遠比教會拯救得更多。”
“你才是踐行光明之主道路的那個人。”
看著拉克絲的眼眸,聽著她的話,雷文心頭微微顫動,心跳陡然加速。
他清楚,以拉克絲的性格,這已經是她能夠說出最大膽的情話。
雷文低下頭,想要品嘗那一份溫存。
拉克絲脖子稍稍向後縮了縮,卻也閉起了眼睛,呼吸幾乎都已經停滯。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陣叫喊聲響起。
“呀!”拉克絲睜開眼睛,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向後跳開:“我、還要給孩子們祝福,需要準備一下!”
說完,便快步離開。
雷文皺起眉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他倒要看看是誰非要在這時候和他過不去!
此前隨從難民到來的孤兒足有數百,後來遷移來的領民中也有差不多同等數量的孤兒,因此孤兒院的建築本身規模也並不小。
而且由於孤兒院本身兼具軍事訓練的作用,還額外開辟出了一個足以容納上千人同時運動的大操場。
種種因素疊加,整個孤兒院占地麵積足有近一百三十畝,正迎著大門的就是三層高的主樓,建築是哥特風格,樓頂有一座巨大的銅鐘,看起來比教堂還要氣派一些。
主樓二層延伸出一座雨廊,雨廊之下,掛著一副三米高的油畫,油畫的內容當然是雷文的英姿,頭戴男爵發冠,黑色長發披散,身著黑色禮服,一手扶著腰間刺劍,另一隻手托著書本,正低頭研讀。
孤兒院的圍牆以大塊大塊的青石作為地基,足有一米多高,再向上則是近兩米高的鋼鐵圍欄。
雷文循聲來到圍欄邊上,就看到有三個孩子圍著一個孩子在拳打腳踢。
看年紀,他們都是八九歲的樣子,最多不超過十一二,全都穿著孤兒院定製的藍白兩色服裝,但嘴裡卻在不斷謾罵:
“小混蛋,交不交、交不交!”
“真是天生的賤種,不打你你不舒服?”
“彆以為老師誇了你幾句,你就是人上人了!”
被圍在地上的孩子一手抱頭,一手護胸,身上已經滿是泥土和鞋印:“彆打了、彆打了!”
“我……我錯了,我之後見到你們低著頭走,我、我認你們做老大!”
那三個孩子聽了,互相對視一眼,其中最高大、左邊耳朵有點畸形的孩子嗤笑一聲:“就憑你,也想加入我們班克斯黑幫?”
“不過嘛,也行,你把錢交出來,我們就特許你加入。”
聽到這句話,被圍攻的孩子縮緊了身體:“能不能……換一個條件,以後我每餐飯,都把麵包給你們!”
那畸形耳朵臉色一變:“好好說話你聽不懂?誰要你那破白麵包!”
說著猛地一腳就踹在了被圍攻孩子的後背。
這一下太過突然,地上的孩子本就體力有些不支,吃這一腳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弓去,懷裡的錢袋啪一聲落在了地上。
地上的孩子伸手就要將其拿回來,但手腕卻被一隻腳牢牢踩住。
畸形耳朵彎下腰,把錢袋拿在手中,掂了掂又打開,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哇哦,你小子整天裝窮,沒想到這麼有錢,是不是找了個乾爹啊?”
裡麵裝著十幾枚銀幣,還有數十枚銅幣。
“還給我!”地上的孩子尖叫著,即便手腕在地上被摩擦出了血也還在掙紮:
“那是媽媽留給我上學的錢——”
“你現在不是有學上嗎?”畸形耳朵不屑一笑,用力一腳踹開了地上孩子的手,晃蕩著錢袋:“嘿嘿,今天算是發財了,兄弟們,咱們走!”
地上孩子起身要追,卻被回身一腳踹在胸口,又仰倒在了地上。
眼淚從他眼角流淌而出,他坐在地上,低聲哭泣。
目睹了全程的雷文翻過牆來,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身體一顫,睜開眼睛看到了雷文,由於穿得稍顯厚重,他沒有認出雷文的身份,但還是擦了擦眼淚:“我……我叫荷亞茲,先生。”
雷文道:“好名字,你的媽媽一定希望你能健康長大。”
一提到媽媽,荷亞茲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可是……可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東西,已經被彆人搶走了!”
“彆哭,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隨便哭鼻子呢?”雷文道。
荷亞茲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那、那您能幫我把東西要回來嗎?”
雷文搖搖頭:“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會插手。”
“可是,班克斯黑幫勢力很大,有十幾個人。”荷亞茲低下頭:“我打不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