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絲靜靜道:“您不願意下去,就在這裡為我祈福吧。”
船員47人,奴隸600人,這些都是商會的財產,丹妮絲不可能讓他們消失得不明不白。
說話之間,安琪已經點好了火把,丹妮絲接過,打開甲板上的艙門走入船艙。
韋伯也點起火把,轉頭看向拜倫:“主教大人,您要繼續站在這裡?”
周圍都是韋伯手下的兵,還有許多平民在圍觀,拜倫要是這樣走了,一定會有懦弱的名聲傳出去,這對還想上進的拜倫來說將是個巨大打擊。
因此即便不情願,他也隻能嘟囔兩句跟了上去。
昏暗的船艙中,丹妮絲她輕輕掩鼻,火把高低掃過,慢慢走著。
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黑暗的船艙被一點點照亮。
充作桌椅的木桶擺放得井井有條,支柱上有被火把熏過的痕跡,被汗水浸透發黑的纜繩堆在角落,還在等人將它們掛上桅杆。
水桶中的水還算清澈,布袋裡還裝著大塊的麵包、土豆、蘿卜,熏肉也還有很多,食物水源都很充足,看不出棄船的必要。
繼續向內,水手艙室裡也滿是生活的氣息,有的床鋪被褥堆疊整齊,有的被子凹出人形,就好像剛剛起床。
餐廳裡,木質餐具放在桌上,其上還存留著一些已經腐敗的食物殘渣;廚刀掛在艙壁,案板上還有一顆切了一半、已經氧化發黑的土豆。
沒有絲毫打鬥痕跡。
一切都很正常,但唯獨缺了人。
就好像整艘船上的人在某一刻,集體失蹤了一般!
走到最裡間,推開船長室的大門,一股屍臭味兒撲麵而來,韋伯立即拔出長劍,將丹妮絲護在身後。
火把向前探照,一具屍體出現在眾人麵前,跟在最後的安琪猛地一聲尖叫,手中火把滾落在了地上。
丹妮絲沒有去責怪,因為她的臉色也一片慘白。
那屍體靠坐在椅子上,身上穿著經典的厚呢船長服。
它並沒有腐爛,或者說腐爛很難形容這屍體如今的狀態。
脖子歪著,腮上的皮肉拉扯出一條條肉絲,花白的胡子、頭發隨同乾癟的皮肉從骨頭上流淌下來,和身上衣服粘在一起,就好像一具融化的蠟像!
殘酷的景象象征著好消息——至少,他們看到了一具屍體,而屍體總能夠帶來線索。
拜倫神官低聲誦念著光明之主的禱詞,韋伯小心上前,然而也許是腳步聲產生了震動,隻聽咚的一聲,屍體那本就不甚牢靠的頭顱咚一聲落在地上,咕嚕嚕滾到了拜倫神官腳邊。
他趕緊躍起跳到一旁,同時叫著:“……韋伯先生,請快一點,這裡的邪惡,簡直要把我吞沒了!”
拜倫是三階四星神術師,實力並不弱,可問題在於,和多數神官一樣,他幾乎沒有與人爭鬥、交手的經驗,膽子更是小得要命。
韋伯沒有理會他,而是從屍體手中撬下一本筆記,遞給了丹妮絲。
經過硝製的厚牛皮封麵,本來帶著大海的鹽腥味兒,如今卻滿是腐臭,上麵還沾著令人作嘔的腐敗皮膚。
這是一本航海日誌,前麵許多部分都已經被屍液浸泡得粘在一起,字也已經糊化,完全看不清了;隻有最後幾頁還能勉強讀出內容。
“X月X日,回航第9天。
該死,又有人失蹤!一定是被吹到海裡去了,我跟他們說過,半夜裡甲板上要兩人一組巡邏,暴風峽灣這個名字難道是白來的嗎?
有人說看到了奇怪的人影——哈,真是好借口,回去我就把這些白癡水手都開掉!”
“X月X日,回航第13天。
情況有點不對,昨晚又有兩個人失蹤了,我手下的水手隻剩下37個。
而且清點時,發現死了六個俘虜,身上都發臭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難道發生了瘟疫?
我命令將屍體扔到海裡,但願彆再死人了,這可都是金幣換來的。”
“X月X日,回航第16天。
這船上的老鼠全都不見了,一隻都沒有了!這簡直太不正常了!
又有五名船員失蹤……好吧,我也隱約見到了他們說的鬼影,而且該死的,既然沒有老鼠,我每天晚上聽到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我決定今後幾天,所有水手都集中在甲板上過夜——要是人再少下去,這艘船都要開不起來了。”
“X月X日,回航第20天。
每天都有奴隸在慘死,死狀像是乾屍。
他們嚷嚷著‘詛咒’、‘惡魔’,發動了暴亂,殺死了去送飯的水手,想要衝出來,又被我們堵回去了。
水手長戰死。
我不得不下令,鎖住底艙的大門——反正隻剩最多七八天就能到岸,有水的情況下,餓不死幾個人。
損失一點金幣,總比死了強。”
“X月X日,回航第22天。
……我們都睡在甲板,但昨晚又消失了6個人,包括領航員。”
“X月X日,回航第24天。
拿巴招供了,承認是他把領航員推下了海,他說是領航員有意將我們帶入詛咒,為了自保,他才率先殺人。
他真是瘋了!
雖然他被我推下了海,但那句話卻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不安的種子,每個人都害怕成為彆人的獵物。
我隻好下令,各自回到艙室中居住。
希望能夠撐到到岸吧。
那些奴隸們的哭喊和詛咒真是敗人胃口!
要是能夠再踏上陸地,我發誓再也不上船了!
甲板上再度傳來了響動,還有磨牙的聲音,我要去看看是什麼。”
日誌的內容到此戛然而止。
後續發生了什麼可以想象,這位船長找到了罪魁禍首,自己也死於非命。
可是到底因為什麼,讓他成為了船上唯一遺留的屍體?
火把將眾人的麵孔照耀得忽明忽暗。
就在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就好像是老鼠在層間移動。
而船上早就沒有老鼠了。
一道陰影在拜倫身後悄然浮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