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難民營中響起了哽咽的哭泣聲。
被離開了桂林城,他們不光丟掉了全部產業,同時也沒了生計。
朝廷的救濟,僅限於吊住他們的命。生活水平,遠遠無法之前相比。
想起喪失的家園,想起未來的前途未卜,無數人眼淚情不自禁的落了下來。
“大哥,情況有些不妙啊!
現在營中這些人就知道哭泣,根本不是乾大事的。
加上官軍戒備森嚴,把所有的難民營都分割開來。我們就算發動起來,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形成合力。
人手聚集不起來,想要借助難民掩護,衝擊官軍營地,怕是無法做到。”
鄭老六憂心忡忡的說道。
從接下這份悲催的任務開始,他就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迷茫。
夜襲敵營,如果這麼容易成功,也不會在軍事上備受推崇。
軍中主力都做不到的事情,指望他們這些教中邊緣人物,帶著一群難民赤手空拳的衝擊官軍營地,擺明就是把他們當炮灰用。
“這是自然!
上麵都許諾了侯爵之位,如果容易做到的話,這份大功怎麼可能輪到我們?
不過再難,我們也必須要完成任務。
參加這次行動的人,家眷都被那幫王八犢子給扣著,不執行命令的話,你我的妻小一個都活不成。”
鄭老大無奈的說道。
他都五十好幾的人了,膝下早已兒孫滿堂,在大虞屬於妥妥的高壽。
倘若再多活幾年,到了花甲之年後,就有資格享受朝廷的優待。
然而,一場白蓮教叛亂,葬送了這一切。
內心深處,他是悔恨萬千。早知道加入白蓮教這麼苦逼,他就不敢信仰什麼無生老母。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到了現在這一步,已經由不得他選擇。就算他自己能夠狠心舍棄妻兒老小,不等於其他人也可以。
隻要有人行動了,官軍就可以順藤摸瓜,把他們這些人逐個找出來。
鄭老大可不認為,所有的信徒都是忠貞之士,可以在敵人的酷刑下視死如歸。
“大哥,不是我貪生怕死。純粹是被人逼著送死,實在是太過憋屈。
何況,我們即便按照約定執行了任務,恐怕聖國那幫老爺們也不會放過你我的家小。
他們能夠身居高位,靠的就是心狠手辣,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隱患的。”
鄭老六憤憤不平的說道。
什麼軍國大事,他一概不知,但小人物也有自己的智慧。
他們是被逼著過來送死的,一旦死在了這裡,後輩子孫豈能不對白蓮聖國產生怨恨。
小人物的怨恨不值錢,就算是心裡不爽,也隻能憋著。
可聖國高層不會這麼認為,為了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人家會選擇斬草除根。
“老六啊,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什麼都不懂,稀裡糊塗的死去,最少心中還有一個寄托。”
鄭老大苦澀的說道。
活了大半輩子,他見識了太多血雨腥風。
白蓮聖國,從來都不是王道樂土。內部的互相傾軋,比大虞官場都要更甚幾分。
他們這些小人物,在上麵的大人物眼中,都是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
“殺……”
聽到喊殺聲響起,心誌動搖的兩人,一下子變得猶豫起來。
要不要參加送死行動?
這是一個糾結的難題。
正當鄭老大下定決心時,耳邊的喊殺聲一下子停了下來。
“所有人安心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擅自走動者——殺!”
殺氣騰騰的命令,結束了這場混亂。
除了營寨的旗杆上多了一串人頭外,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反應慢了一步的鄭家兄弟,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一下子泄了下來。
敗的實在是太快了,巡邏的官軍士兵毫不費力,就鎮壓了這場混亂。
就算加上他們兩個,結局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大哥……”
“什麼都彆說了,我們睡覺!”
不等鄭老六說完,鄭老大就搶先說道。
走南闖北半輩子,他也不是白混的。
剛開始就覺得這次任務不對勁,仿佛是趕著他們過來送死一般,現在他全部都明白了。
官軍接收這麼多難民,不可能不進行篩查。他們人想要成功潛伏進來,絕對不會容易。
與其被敵人懷疑惦記,不如先安排一波炮灰送死,轉移吸引官軍的視線。
剛才爆發的混亂,除了少數內線參與外,更多還是被忽悠起來的普通民眾。
甭管因為什麼原因,隻要參與了暴亂,朝廷肯定會圍繞他們展開調查。
官府的力量不是無窮的,在這些人身上花費的時間越多,其他秘密潛伏的人就越安全。
作為一家專業造反組織,白蓮教能夠一直傳承下來,在隱藏身份上那是下了大功夫的。
……
次日,清晨。
得知了昨夜難民營發生的變故,眾人是又驚又怒。
叛軍這是一點底線都沒有,為了自身的利益,什麼事情都敢乾。
原本對難民的同情心,此刻也變成了猜忌懷疑。
隨便幾名賊軍暗子,就能夠鼓動上千人參與暴動。足以證明這些人經曆了叛軍的洗腦後,對朝廷的歸屬感已經大幅度降低。
在正常情況下,若是有人鼓動造反,周邊的人早就押著他送到官府中領賞。
“亂臣賊子!
實在是不足為信,我等……”
張思翰率先開罵道。
為了賑濟難民,他可是忙前忙後。結果回報他的不是感恩,反而是一場暴動。
如果可能的話,他恨不得立即扔下爛攤子閃人。
不過理智終歸還是占據了上風。
眼前這些亂子,全是叛軍一手策劃的。真要是這麼乾,那就如了敵人的意。
“巡撫大人,息怒!
反賊這麼乾,恰好證明他們黔驢技窮了。
史書會給予公證的評價,反賊鼓動難民暴動,將永遠被世人恥笑。
我等當以不變應萬變,坐等賊軍犯錯即可。”
李牧開口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