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
“簡直欺人太甚,我……”
問候人全家的話,到了嘴邊,裴雲軒又強行咽了回去。
打發一支民團過來,擺明就是敷衍了事。
虧他還付出了大代價,結果收獲的就這。
心裡有火沒用,舞陽侯要優先保障湖廣戰場,理由非常充分。
“湖廣熟,天下足”。
放眼整個大虞朝,湖廣都是第一糧倉。
不光是產糧最多的省份,同時也對外輸出糧食第一大省。
拿下了湖廣,才能解決軍糧問題。
江南雖然同樣是產糧大省,可自身的消耗也大。
除了種地的農民外,還有大量的工人、手工業者。
最關鍵的是江南士紳力量強大,地方衙門在這裡的話語權有限。
想要籌集糧食,需要和地方上的士紳商量。
偏偏這些家夥一個比一個貪婪,前麵從江南地區籌集的好米,運到前線的時候就變成了糟糠。
朝廷追查,至今沒有一個結果。
此前兩廣的軍隊都吃過虧,裴雲軒做出再多的承諾,人家都不信。
除非他能夠先拿出,可以供應二十萬大軍一年的糧草,不然優先湖廣的戰略無法改變。
下麵協調不了,指望上麵乾涉,同樣不現實。
朝堂上,江南係已經陷入眾矢之的,正在遭遇各方圍攻。
哪怕提前有準備,安排了家中長輩避禍,還是免不了有意外發生。
受戰爭影響,最近半年時間,多名出身江南地區的官員被迫離職丁憂。
連帶著派係力量,也跟著遭受重創。
這一離任,就是27個月。
原來的人脈關係,全部被打亂。
到時候重新複起,還有沒有位置,誰也不知道。
因為丁憂守孝,回來降級使用的官員,也不是一個兩個。
多方麵的因素彙聚在一起,共同造就了眼前的尷尬局麵。
“總督大人,有援兵總比沒有的好。
湖廣的團軍也是有些戰鬥力的,除了軍紀不好外,其他方麵還能湊合著用。”
古有文委婉的提醒道。
在他看來,湖廣團軍是一柄雙刃劍。
如果想要大用,那就必須製作刀鞘,把他們給約束住了。
不然使用他們剿滅叛軍,那就是一場災難。
當然,在抑製叛軍複起的問題上,團軍做的非常漂亮。
隻要他們耕耘過的地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複叛,也不可能發生複叛。
後遺症就是地方上比臉都乾淨,方圓數十裡都很難看到人煙,地方官到任後要罵娘。
“不必多言,既然是去解南京之圍的,那就讓他們去南京吧!
光江北這幾個州府,能夠提供的錢糧有限,我們養不起那麼多兵。”
裴雲軒一臉無奈的說道。
圍剿叛軍最大的難題,從來都不是軍隊。
隻要兜裡有錢,什麼樣的軍隊,都可以給練出來。
偏偏在催收錢糧的問題上,他遇到了麻煩。
剛想向士紳商賈加征一筆稅款,就爆發了士子抗稅運動,嚇得裴雲軒急忙叫停。
現在的江北各府,士紳他惹不起,商賈的錢也收不起來。
底層平民的稅可以收,但是他沒膽子繼續加征。
作為地方官,必須考慮統治成本。
每加征一次稅款,地方上就會發生一係列的亂子。
現在叛軍在旁邊虎視眈眈,此時內部發生變故,就是要命的事情。
厘金製度確立了下來,可加征起來的稅款,真心沒幾個。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最窮的廣西省,現在每個月征收的厘金都比他多。
這不是一句戰爭影響,就能夠解釋通的。
真要是能認真落實政策,光一個揚州府貢獻的厘金,就應該遠超廣西。
沒有辦法,官員分潤成為了常態,不是個人能夠改變的。
每一層剝一層皮,就算是收取再多的錢,到了上麵也沒多少。
裴雲軒不是沒有上門遊說,想要改變現在這一切,可惜大家都是精神上支持。
到了具體執行的時候,一個個又變得和光同塵。
在這種背景下,讓他拿出大量的錢糧來,根本不可能。
畢竟,客居江北的京營、魯軍,以及大量的本地軍隊,都要他這個總督發餉養著。
……
剛剛忙完秋收的北方大地,本該是萬家喜悅的時候。
可惜今年大家都高興不起來,北虜入侵的消息,現在傳的沸沸揚揚。
哪怕是號稱最安全的京師,此刻也是人心惶惶。
不同於以往的劫掠,北虜這次寇邊,還拉上了鬼方一族。
據外麵流傳的小道消息,有說胡人集結了三十萬大軍的,也有說是四十萬的,甚至還有說五十萬的。
甭管胡人聯軍有多少人,反正敵軍撕破了長城防線,正奔著京師而來。
現在京中已經戒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諸位愛卿,北虜大舉進犯,大家可有應對之策?”
永寧帝一臉疲憊的問道。
自從北虜十月犯邊開始,他的心情就沒有好過。
不是這裡淪陷,就是那裡告急。
寄予厚望的宣大總督,沒有能夠擋住敵軍的兵鋒。
負責對付北虜的遼東都師,表現更是糟糕。
彆說是牽製敵軍,北虜主力從宣大繞路,他們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究竟是這幫家夥廢物,還是收到消息,故意隱瞞不報,誰也說不清楚。
反正大虞朝在這場戰爭中,表現的非常糟糕。
敢出城攔截敵軍的部隊,儘數被敵軍擊潰,宣大一線的部隊損失慘重。
“陛下,下詔讓天下兵馬,過來馳援京師吧!”
兵部尚書萬宇軒率先開口說道。
為了擋住敵軍,各種辦法兵部都用儘了。
結果除了兵敗,還是兵敗。
偶爾贏得一兩場小勝,也會在文官的乾涉下,很快變為大敗。
沒有辦法,大虞朝自詡軍神的人太多,想要表現的官員太多了。
許多熟讀兵書的文官,都想要證明一下。
“現在大量的軍隊,都集中在南方,圍剿白蓮教叛軍。
此時下詔勤王,大家一窩蜂的往京師趕,南京可就危險了。
京中尚有十幾萬大軍,就算打不過胡人,但守衛城池還是不成問題的。
胡人不擅長攻城,現在隻需勒令各府堅壁清野,把物資全部彙聚在城中固守。
沒有東西可搶,胡人自然會退去。
為了給敵人施壓,可以讓遼鎮兵馬,伺機深入敵後搞破壞。
北虜主力傾巢而出,正是削減他們戰爭實力的最佳機會。”
景國良略顯無奈的說道。
這場仗打的太過憋屈,很多明明不該犧牲的軍隊,都因為錯誤指揮給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