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了一下眼神,李牧瞬間知道戰報該怎麼寫。
擊潰一萬敵軍,宣傳價值太低了,怎麼也要擊潰三四萬敵軍,才能夠造成震撼。
鬼方騎兵在最後關頭,可是出現在了戰場邊緣,把他們加上合情合理。
畢竟,敵人是騎兵,打不贏隨時可以跑。
柿子大家都喜歡挑軟的捏。
北虜精銳大敗,知道勤王大軍不好惹,趕來的鬼方軍隊,多半會調轉進攻方向。
敵人既然退了,那就是他們的戰績。
有幾千真虜首級在,誰都沒法否定這份軍功。
相比大敗一萬敵軍殲滅九千餘人,明顯是擊潰敵軍四萬,斬首九千更有說服力。
步兵打騎兵,戰損略微高一點點,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考慮到戰功問題,李牧也沒有虛報的太厲害。
陣亡人數同戰績相當,再添上一萬傷員,主要目的就是凸顯勤王大軍慘勝。
無需擔心穿幫,在京中那幫官老爺眼中,遇上北虜這樣的強敵,損失慘重是正常的。
倘若陣亡人數才數百,人家反倒是要懷疑戰報的真實性。
符合大家的認知,兵部核查戰功的時候,就會把重點放在北虜首級上。
山東地方衙門,就是一群糊塗蛋。
敵人兵臨城下,才知道人家打過來了。交戰雙方有多少參戰兵馬,他們都不一定能搞清楚。
大不了近期派人多采購一些藥材,給外界釋放一個信號,讓大家都知道勤王大軍中有很多傷員。
軍營重地,外人無法進入。隻要不是第一時間進入營地,後續就能找借口應付過去。
戰敗這種丟臉的事,北虜將領為了減輕罪責,肯定不能說自己一敗塗地,修飾戰績是必須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皇帝還可以從廠衛那邊,得到一份北虜宣傳的戰績,從側麵佐證戰報的真實性。
戰績和戰報都有了,繳獲那就簡單啦。敵人留下的武器,都是現成的,同虞軍的裝備沒有多少區彆。
把破碎的武器,全部計入繳獲。兵部過來核查,就是一堆破銅爛鐵。
收獲的戰馬,肯定不能如實上報。哪怕朝廷不會收走,也會影響後續的資源分配。
這種戰略資源,永遠都不嫌多。讓朝堂認為軍中缺乏,後麵才好繼續索要資源。
……
濟南城。
“昨夜勤王大軍,大破四萬北虜騎兵。
這怎麼可能?”
賈蕭塵難以置信的問道。
城外的敵軍有多少,他不知道。不過從營帳上判斷,就不可能有四萬騎兵。
“巡撫大人,消息是從勤王大軍那邊放出來的,現在外麵都在傳。
昨夜城外爆發大戰,我們都是知道的。今天早上我上城頭查看防務的時候,就看到勤王大軍在打掃戰場。
光敵人的首級,就用了一支車隊運輸。
為了確定真假,下官還派仵作出城,幫他們醃製首級。
全部都是真虜首級,最少有數千之數。勤王大軍大破北虜,消息肯定是真的。”
成俊峰笑著回答道。
作為濟南知府,他不在乎勤王大軍公布的戰績,是否存在水分,反正濟南之圍是解了。
後續該怎麼處理雙方的關係,那是巡撫衙門的事。他和舞陽侯又沒矛盾,犯不著給自己找麻煩。
“守城官兵是乾什麼吃的?
這麼重要的消息,為何沒有第一時間,向本撫進行彙報?”
賈蕭塵惱怒的質問道。
倘若知道勤王大軍打的那麼順利,他肯定會派兵出城,跟著一起蹭軍功。
不奢望斬首數千,隻要能夠收獲百八十個首級,他都可以運作成自己指揮下取得的大捷。
現在全程沒有參與,想要過去蹭軍功,他都不好意思。
最關鍵的是舞陽侯不好惹,此時跑過去搶功,隻能自取其辱。
遭到質問,一旁的山東總兵很是委屈。明明大戰才剛開始,他就派人向巡撫彙報過。
結果不僅否決了他們出兵的提議,前去彙報消息的將領,還挨了一頓軍棍。
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後麵自然沒人敢擾巡撫的清夢。哪怕到了天亮過後,守軍還是不動如山。
如果不是濟南知府出去巡視城防,勤王大軍大破敵軍的消息,還會繼續瞞下去。
“巡撫大人,軍中欠響嚴重,士兵們有抵觸情緒。
遇到事情,沒有及時上報。
……”
山東總兵強忍著不滿回答道。
明明不是他們的責任,偏偏這口黑鍋,他還必須接著。
哪怕是戰爭時期,軍餉都無法足額發放,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態,軍中早就怨聲載道。
如果沒有對比,那也就罷了。
問題是勤王大軍過來了。
對方能不能拿到足額的軍餉不知道,但人家身上的新棉襖,卻是守軍士兵肉眼可見的。
從士兵的氣色上判斷,就知道對方的夥食不錯。
普通士兵沒那麼多想法,大家都是當兵吃糧的,朝廷規定的標準一樣。
彆人有的,自己沒有,那就是被當官給貪墨了。
樸素的邏輯,搞得一眾軍中將領暗自叫苦。
貪墨軍需肯定是有的,但他們也隻是跟著喝口湯,大頭都在文官那邊。
糧餉劃撥過來,就先打了五折,還時常發生拖欠。
他們就算再想撈,操作空間也有限。
細糧變粗糧,粗糧變糟糠,這些都是常態。
“夠了!”
“本撫沒心思聽你叫苦!”
“作為守城官兵,有情況就該及時上報。
這是原則問題,沒有任何條件可講。
你以為就你們苦,其他人都好過啦?
現在朝廷財政緊張,大家都要勒緊褲腰帶過緊日子。
作為一鎮總兵,你也是朝廷的高層將領,要理解朝廷的困難……”
劈裡啪啦一通思想教育,賈蕭塵成功把話題帶偏。
原本屬於他的責任,一下子變成了守軍將領的鍋。
“巡撫大人,舞陽侯大破敵軍,我們總得要表示一下。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能調劑幾顆首級過來。
不奢望什麼軍功,起碼要向朝廷表明,我們在積極抵抗北虜入侵!”
布政使閔凱風委婉的提醒道。
見過甩鍋的,可是像自家巡撫這麼吃相難看的,還真的不多見。
幸好勤王大軍過來,解了濟南之圍。
不然這麼折騰下去,守軍官兵非得嘩變不可。
即便是打壓武將,那也要分時間。
現在天下已經出現亂象,再像以往一樣對待武將,那是會出大事的。
“此事簡單,巡撫衙門從籌集到的軍費中,拿出一萬兩來。
采買三百頭肥豬、兩百隻羊,再弄一些酒水吃食,一起送過去即可。
成知府,勞軍之事就交給你了。
務必要趁機搞清楚,他們取得的真實戰績,不然後麵朝廷問起來,我們沒法交代。”
賈蕭塵一臉肉疼的說道。
戰爭時期,物價飆漲。
光一次勞軍,都是不菲的開銷。
巡撫衙門的錢,同他本人的錢,沒有多少區彆。
換個名目,就能夠慢慢變成自己的。
唯獨勞軍不行,記錄在案的數據,和送過去的物資必須對應上。
一旦出現缺口,舞陽侯那邊根本交代不過去。
雙方本來就有隔閡,接下來還要勤王大軍賣命。
鬨出亂子來,那是會出大事的。
……
一路撤離到了大名府,同鬼方軍隊彙合後,額爾敦才舒了一口氣。
清點完收攏的潰兵之後,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一萬大軍出征,現在收攏起來的士兵,還不足一千。
沒有跟著過來,自然就變成了死人。